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归家
这个时隔四年，林雅蕙再一次踏进林家。
四年前回的那一次，是她的奶娘黄氏想尽一切办法、提醒林老夫人她已出孝、而后去接她回来的。
回到林家，黄氏便擅作主张，半强迫的让她去给林老夫人请安，她见到的只有林老夫人、打理内宅的沈再茹和暗戳戳的、什么都想与她比的林雅芩。至于其他人，都是后来才陆续见到。
这一次，林雅蕙也是一进门就被人带去给林老夫人请安，不同的是，满满当当的坐了满屋子的人，其中有好几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神态自若的给林老夫人请安，坐到特意给她留出来的位子上，林雅蕙脸上一直维持着淡淡的、仿佛只是个局外人的表情。
今日的林雅蕙是特意打扮过的。
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袄裙是几年前曾时兴过的款式，一头静心保养、乌黑发亮、不见半点毛糙的黑发梳了个简简单单的双丫髻，上面插了一根银钗，小巧的耳垂上戴着银丁香耳环，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任何首饰，一眼看过去只有朴素。
但就这么朴素到了极点的装扮，配上她越长越美、堪称绝色的容貌、挺拔的身段、淡然的表情、骨子里带出来的傲然气度……依旧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除了至今仍搞不清状况、只以为林老夫人真的想念这个嫡亲孙女的林敬羡，看着与脑海中预想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号的林雅蕙，林家其他人心里都有些说不上来在滋味，尤其是沈再茹和林雅芩这姑嫂二人。
林家人，无论主仆都盯着四年不曾露面的林雅蕙，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都是那种恨不能盯出一个洞的样子。
换了旁人，定然会心虚不自在，但林雅蕙却恍然未觉一般，别说不自在，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些年，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学习上。
除了一开始与素青定下的“读书破万卷”的目标之外，琴棋书画都有专人教授，元宁长公主甚至还盯着她学了骑射。
她的骑射师父是张震洋，而他在教她骑射功夫的同时还夹带私货，把他从自凌越那儿学到的兵法，不管她乐不乐意，能不能理解，一股脑的教给了她……
张震洋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对她素来都是恭敬的称一句“姑娘”，将她当成了元宁长公主收养并已经记进了族谱的养女。
元宁长公主不爱与人交际，林雅蕙与外人打交道的次数比她还要少，除了宋太后之外，不应酬任何人，就连尉太后召见，她也只去过两次，其他的都被宋太后挡了回去。
为此，尉太后很是气闷，但也就只是生了几次闷气，更多的就没有了——如果不是她，被贤王欺瞒的元宁长公主还真的有可能血洗尉家。
这件事，尉太后曾与几个兄长和侄儿提过，除了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无一不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而这也是熙和帝处置贤王一系时，尉家想尽一切办法，痛打落水狗的主要原因——差一点就被贤王嫁祸成功、差一点就可能被害灭门，加上以前的，新仇旧恨一起算。
也因为这个，哪怕后来猜到是她让宋太后与熙和帝坦诚相对，让他们母子消除了曾经的误会，越来越亲的同时也让她与熙和帝疏远不少，尉太后也没有抱怨或者记恨。
就算她应酬的人寥寥无几，见过她、与她正面打交道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但翰林院侍讲每日往长公主府侍读、宋太后隔三差五从未断过的赏赐、当今偶尔提及时满满的无奈和宠溺……
宫里宫外，京城权贵圈子里又有谁不知道长公主府有位博览群书、善骑射、擅茶艺、被宋太后视为眼珠子的女公子？
元宁长公主身份尊贵，但也有推辞不掉、必须出席的宫宴。
这个时候，在一旁陪伴的林雅蕙甚至比长公主本人还要惹人眼。
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焦点的她，面对大虞最最尊贵的那些人都能神情自若、恍若无人一般，林家这么几个人的视线又怎么可能影响到她？
除了没搞清状况、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林敬羡，林家其他人那么盯着林雅蕙都是有目的的——以此给她压力、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胆怯，接下来就好办了。
但现在，眼睛隐隐发酸，微微发疼，林雅蕙却不见半点不自在，这……
气氛慢慢有些尴尬起来，林老夫人心头恚怒。她知道如果她不开口，没人敢抢先说话，可让她在这种时候先出声……
她也抹不开这个脸。
她沉着脸，向身边的几个人递了个眼神。
沈再茹心头冷笑，佯作未见，倒是与她挨着坐的妇人笑了一声：“上次见五妹妹是十年前了，那个时候五妹妹才那么一点大，一转眼，就成大姑娘了！”
林雅蕙眼神淡淡的看着妇人。
这妇人看上去二十三四岁、模样生的还不错，身上带了些书卷气息……不用动脑子，林雅蕙就猜出她是谁了！
林家的长媳，林敬羡庶长子林永焕之妻孙氏。
林永焕比林雅蕙长十一岁，比林雅蕴小一岁。
十六岁那年，他与刚刚及笄的孙氏成亲，三个月后，林老爷子之后林君为亡故，身为长孙的他扶棺归乡，之后便留在了林家的老家。
林永焕和林永衢一庶一嫡，无论是身份还是本身的能力都完全不一样。
林永衢从小被林雅蕴护着，被林老夫人捧在手心里，请最好的先生，进最好的书院……可没天分、吃不了苦、读了十多年书，鲜少被先生夸奖，到现在也就只是考了个秀才。
而林永焕呢，天资聪颖还是个稳得住、肯下力气勤学苦练的，三年前过了会试成了进士，进了翰林院。
林君为生前对这个庶出的长孙也寄予厚望，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这孩子像我”。
是真的像还是林君为顺口说说而已，林雅蕙不知道，但她却知道这句话曾经成为伍元娘的心病，也曾让林雅蕴耿耿于怀。
伍元娘死的早，没来得及对林永焕做什么，但林雅蕴为了打压这个庶弟可做了不少事。
让林永焕扶棺归乡，让他留在故里苦读，就是担心林君为过世后，没人护着，他被林雅蕴给算计了去。
林永焕是不是有“祖父之风”林雅蕙不知道，但林永焕是个颇有算计的这一点，她倒是知道。
林永焕进翰林院之后，用了一年时间，将林君为生前留下、林敬羡这些年没怎么管的人脉经营了起来。
凭借着这些人脉，林永焕在翰林院混得还不错，现如今已经是翰林院侍讲，当然，是资历最浅的几个之一。
成为侍讲之后，林永焕颇费了些心思，想到长公主府，为长公主府那位女公子教学。
不得不说的是他确实挺厉害的。
从长公主府的女公子的名声越来越大之后，像他这么想的侍讲可不少。但年纪轻轻、资历不深、却硬是将旁人挤到一旁，只差长公主府这边点个头的，他算独一份。
可惜，他遇上的是林雅蕙。
所以，他所有的算计努力最后全都落了空。
林雅蕙的眼神中不含任何情绪，喜恶皆无，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孙氏，生生把孙氏看得自己尴尬起来。
不过，孙氏却没有打退堂鼓，讪讪一笑：“五妹妹可是不记得我了？”
“是看着眼生！”林雅蕙语气平缓：“不过，大概能猜出你是谁！”
“妹妹真是聪明！”孙氏笑呵呵的：“聪明，模样又好，难怪祖母整天念叨！”
看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孙氏，林雅蕙淡淡的回了一句：“过去四年，林家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过我哪怕是半句问候！”
孙氏表情僵住，就连这几年与她明争暗斗，斗得都快成乌眼鸡的沈再茹都忍不住同情了她一把。
“五姐姐这是在抱怨吗？”
开口为孙氏解围的林雅芩，看着不施脂粉却依旧美得让人眼前一亮的林雅蕙，她眼底满满的都是忌惮和嫉妒。
“不！”林雅蕙否定：“我只是想提醒大奶奶，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仅此而已！”
这丫头也太不讲究了吧！
孙氏被臊得脸都红了。
平日里与沈再茹明争暗斗，惯用的手段是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像这种直截了当的，还真的是第一次。
林雅芩也被林雅蕙堵得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林敬羡怒了：“错错，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的教养呢？”
林雅蕙微微抬眼，认真地看着林敬羡：“我娘死的早，没人教！”
“你……”林敬羡也难受起来。
“好了，都别说废话了！”林老夫人轻咳一声，总算没有继续端着了，她看着林雅蕙，直接道；“五丫头可是还在记恨几年前的事？”
“不！”林雅蕙否认：“我只是想知道，四年前说我敢踏出林家就别想回来，四年来不闻不问，为什么又忽然派了人软硬兼施，又是利诱又是威胁又是逼迫的，非要我回来？”
“想我什么的别说！”
“那种话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信！”
林雅蕙说话半点都不留情，林老夫人被气得够呛，林敬羡也气红了脸，只有林雅芩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么坏的脾气，就算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诚阳侯夫人也不可能看得上吧！
她心里踏实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自然许多：“祖母，让我和五姐姐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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