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处置
电光火石间，元宁长公主忽然明白了当年母后那反应和表情后真正想要掩盖的是什么。
她脸上带出了几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母后一口咬死了绝无此事，她声色俱厉的呵斥我，说我整日没事做就会胡思乱想……”
“她骂得非常厉害，可我是她的女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心虚呢？”
“本宫错了！”
“原以为她是想要袒护尉家，毕竟尉家那个时候已经无人身居高位，本宫若存心想要为难尉家，尉家除了生受着之外，并无他法。”
“但是现在想来，她想要袒护的不是尉家，而是她的长孙，虞煦跖唯一的血脉。”
“她是在担心，担心本宫为了给驸马报仇，会毫不犹豫的灭了他！”
元宁长公主一阵悲伤：“在她心里，本宫这个女儿又怎么比得过她的好孙儿呢？”
林雅蕙紧紧的搂着她：“殿下，您还有我呢！对我来说，您才是最最重要的！那些不在乎您的，我们也不把他放心上！”
元宁长公主轻轻的拍拍她，宋太后有些吃味，却还是使了个眼色，让身侧的半夏给元宁长公主搬了凳子，让她坐下。
“错错说的对，至少还有这丫头全心全意的待你！”宋太后安慰一句，又仿佛不经意的问道：“贤王，你父亲当年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贤王微微一愣，连忙否认：“父王亡故时，微臣也才六七岁，但微臣相信，父王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
“可是，哀家看你像是知道的样子！”宋太后微微挑眉：“要不然，尉太后说自家哥哥是虞煦跖害死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慌？”
“乍听尉太后那般说，微臣也是不敢相信。”贤王立刻辩解，就算知道光是试图谋逆这一条足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但能抵赖的事情还是不能承认。
宋太后冷笑两声，没再继续说什么，她只是想提醒元宁长公主一声，更多的，没必要再做。
元宁长公主冷冷的看了贤王一眼，也沉默下来——现在，更重要的是等安泰回来，别的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安泰去得快，回来的也很迅速，不过半个来时辰，就折返过来，手上捧着多年前被封存的档案。
熙和帝没有接安泰奉上的书册，而是示意他将东西递给元宁长公主——他相信如果档案与尉太后说的有出入，安泰不会半点暗示都没有。
元宁长公主没有推辞，接过书册，快速的翻看起来，很快就将薄薄的几页浏览完毕，最后，她将东西再次交给安泰，起身跪下：“尉太后所言句句属实，是本宫识人不清，偏听偏信，险些犯下大错，请皇上责罚！”
熙和帝上前亲手扶起元宁长公主：“姑母也是误信小人，好在姑母悬崖勒马，并未真正犯下大错……”
他微微顿了顿，终究还是放弃了趁机挫一挫元宁长公主的诱惑——昨日，宋太后与他认真谈过，说元宁长公主手上的人脉再怎么强，也抵不过她膝下无子无女的现实，她既然能关键时候放弃多年筹谋，他身为一国之君，就应该有既往不咎的大度。
他想了想：“不过，若无半点责罚的话也不妥当，这样吧，罚俸一年，以示效尤！”
元宁长公主微微一怔，这责罚简直就是挠痒痒，她忍不住看了宋太后一眼。
宋太后会意，笑笑：“先帝临终前，最最不放心的就是您这个胞姐，总说姐姐这辈子受了太多苦，一再交待皇帝，让他善待姐姐……皇帝这也算是遵先皇遗训，姐姐不用有太多顾虑。”
元宁长公主微微一怔之后便反应过来：“先帝这是猜到本宫定然会闹出些不好收场的事情，提前给本宫留后路吧！”
宋太后笑笑：“先帝虽不知道有人颠倒黑白，贼喊捉贼，但姐姐这些年与东西两营的来往却还是略知一二的……”
“先帝曾与哀家提过几句，说姐姐因为不愿触景伤情，连长公主府都那么闲置着，如果没有什么算计，又怎么会与与自家哥哥的旧部那般频繁来往呢？”
“但先帝也说了，说无论是姐姐也好，自家哥哥的那些旧部也罢，都是真正的血性之人，都是一腔赤诚之人，做事自有准则，绝不会做那种祸国殃民之事。”
“而这才是他不但不曾干涉，还留下遗言，让皇帝好好记着的原因。”
“他啊~”元宁长公主无奈摇头：“本宫对先帝一直颇有不满，总觉得他优柔寡断，觉得他没有魄力，但现在……还是丫头说的对，他再怎么也是一代帝王，有帝王才有的宽容和胸襟！”
“哟，小丫头怎么说先帝的？”宋太后微微挑眉，带了几分好奇。
“她说在位二十三年，不曾有被人传颂的丰功伟绩确实会让人非议，但兢兢业业，不曾有昏聩之举，更是难得。”
“还说，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在乎的不是皇帝做了多少流芳百世的大事，而是有没有给他们安安稳稳的生活，谁给给他们安稳日子，谁就是好皇帝！”
宋太后和熙和帝都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陪着元宁长公主跪在地上的林雅蕙，宋太后叹息：“这丫头，别的不说，这通透还真是常人难及！皇帝，若不是这丫头以死相逼，姐姐未必会临阵息鼓，就算能控制大局，死伤也再说难免……就这个，得重赏！”
“儿臣也这般觉得！”熙和帝点头，他看向林雅蕙，笑着道：“丫头，你想要什么赏赐？可别又要书，书和陪你读书的朕看都给你了，再要也没了！”
林雅蕙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熙和帝：“小女想求一个赏赐，求皇上让小女一直在长公主殿下身边，无论她去哪里，都让小女跟着。”
元宁长公主一愣：“错错~”
“我知道，殿下回京是为了大事，而如今，大事已了，以殿下的性子，回寂照寺清秀都是好的，怕就怕……反正，我跟定您了，您去哪我就去哪。”
“你这丫头~”宋太后酸死了，忿忿的道：“怎生对我没这么好？”
“太后~”林雅蕙看向宋太后：“您贵为太后，没有小女，您是少了一个陪你说话解闷的，但也只是少了个陪您说话解闷的。但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不多，还是让小女陪她吧！唔，您要是想小女了，也可以召小女过来陪您一两天啊！”
“你这丫头~”宋太后叹息一声，看向元宁长公主：“姐姐，有这么个贴心的丫头，您算是有后福了！”
“是啊！”元宁长公主伸手摸了摸林雅蕙的头发，看向熙和帝：“微臣以后就留在京城，陪这丫头慢慢长大，皇上有什么需要，微臣必竭尽全力。”
熙和帝简直喜出望外，他相信，有元宁长公主的配合，他想要将如杨奎、张震洋这些桀骜不驯之辈真正收服指日可待。
他笑道：“姑母原该留在京城享享清福的！”
他转向张震洋、杨奎，道：“你二人原是一腔赤诚，既无谋逆之心、谋逆之意，也无谋逆之举，但也不是没有错……这样吧，姑母罚俸一年，你二人罚俸两年，外加二十军棍。军棍回营后自行去领！”
杨奎、张震洋并不惧怕被责罚，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在他们并没有真的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情况下，熙和帝就算有某些证据，当下也只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当然，之后肯定会找机会算账，但他们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自会在那之前，想法子脱身。
这是他们坦然无惧的跟着元宁长公主前来请罪的底气。
但，熙和帝如此宽厚的处置还是让他们颇为意外，当下谢恩，对熙和帝也生出些不一样的感觉来。
“至于你……”熙和帝看向眼底带着期待的贤王：“贤王兄一贯以身为先祖嫡长孙为傲，想必愿意为先祖守灵，以表孝心。”
贤王一怔:这是要打发他去守皇陵吗？
不仅贤王被打发了去守皇陵，他的儿子也没有逃过去守皇陵的命运。倒是几个女儿，熙和帝安排了几个闲散宗室收养，以前的好日子不复存在，但至少还能锦衣玉食的长大。
贤王一家子去了皇陵，贤王府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圣旨一下，就有人抄家封府，贤王府所有的幕僚门客和下人都被监控起来，他们将和贤王府的资产和所有物件一起由专人逐一登记归档，而后慢慢处置。
当然，先帝赏赐给贤王的封地也是一般待遇。
至于那些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都过了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虞煦跖有多好、妄图追随贤王进而得到高官厚禄的……
迎接他们的是被一一清算，夺爵罢官抄家，然后斩立决的、发配充军的、打回原籍的……
熙和帝正需要好好立威，他们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噤若寒蝉，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满大街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被冲击的一点都不剩。
负责办这些事情的是熙和帝如今最信任的人，譬如护国公府、譬如刚刚起复的尉家人，再譬如诚阳侯世子许振恒。
昏天昏地的忙了十余天，许振恒才把手上的事情忙完，能抽出空来回家，一进门就被林雅蕴叫过去了——伍家也被牵扯进去了，但牵扯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林雅蕴其实之前就知道了，特意当面问他不过是图个安心，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罢了。
“伍家无事！”许振恒神色淡淡的看着妻子：“他们原本就没甚牵扯，只是外祖父与贤王一脉的某些人走得近些罢了！皇上训斥过，罚了银，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怎么会？林雅芩一脸不敢置信！
从尉太后千秋那日，她就盼着京城乱起来。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之前在京城默默无闻的元宁长公主和贤王谋反，拱卫京畿的东西两营与城守里外勾结，悄无声息进京之后兵分两路，一路攻打皇宫，一路血洗承恩公府。
尉太后的娘家满门被杀，鸡犬不留，而攻打皇宫那一路虽然被禁军和南北两营前后夹击，也依旧死伤无数。
好在南北两营兵力更胜，贤王才没有逼宫成功。
最后，元宁长公主在城墙上自刎而死，东西二营的统领带着残余人马逃出京城不知所踪，贤王以及所有追随者都没有逃过满门抄斩的结局。
伍家虽然牵扯不深，但也被夺爵，彻底破落下去……
当然，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林雅蕴因为伍家被牵连夺爵而大受刺激，原本怀相就不好，差点因为刺激流产。
说差点是关键时候，诚阳侯夫人请了太医，保住了来之不易的这一胎。
但她之后就一直不大好，好不容易生了儿子之后，一直病歪歪的，在她和林雅蕙及笄的那一年，油尽灯枯，药石无医。
然后，林雅蕴学着伍元娘，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诚阳侯府，同意她挑选一个妹妹给许振恒当继室。
现在，伍家牵扯不深，林雅蕴没受刺激，还能有几年后，她从妹妹中挑个给许振恒当继室的事情吗？
“真的？”林雅蕴大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你放心吧，伍家不会有事，林家也不会有事！”
许振恒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陪在元宁长公主身边的林雅蕙，那个熙和帝特意与他打招呼，让他当做没看见的妻妹。
能让当今特意为了她打招呼……他这小姨子还真是不得了！
当然，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脸难以置信，脸上神情变幻的林雅芩：这个小姨子也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安抚的笑笑：“你别胡思乱想，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养，别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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