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当场怒怼
听到母亲亡故的噩耗，看到那已经被封起来的棺木，一直死死憋在胸口，那份不敢让任何人觉察的悲恸终于能够发泄出来，林雅蕙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的一声哀嚎，扑倒棺木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没娘了！她真的没娘了！
脑海中的素青长长的叹息一声，但只是叹息一声，一个字都没说。
“姑娘，当心身子！”听到噩耗、心里一直惶惶不安的黄氏从她身后抱住她：“你这样，夫人去的也不安心啊！”
她说什么，林雅蕙根本听不见，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没娘了！
看着被悲伤淹没的林雅蕙，一直小心留意着她的林老夫人悄悄的松了口气……
林雅蕙表情麻木的跪在灵堂之上，身边吊唁的人来来往往，有安慰林敬羡节哀顺变的，有叹息伍俪娘红颜薄命的，也有怜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的……
这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漠然的跪在那里，放纵自己沉浸在浓浓的悲伤之中，懒得去看那些端着一脸伪装出来的悲伤做戏的人。
就算没有任何人提醒，脑海中的素青也仿佛消失不见一般，一个字都没说，但经历变故、褪去天真的林雅蕙一夜之间便迅速长大。
她无比清醒知道，前来吊唁的这些人，真正为伍俪娘伤心难过的人屈指可数、近乎于无，大多数都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少数那么几个不是走过场的，也别有目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与这些人费神？
但她不想理会人却不意味着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一只并不十分柔软的手轻轻的落在林雅蕙头上，来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林夫人也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天都黑了还往城外去。她但凡稍微忍上一忍，也未必会发生这种翻了车丢了性命的惨事。”
林雅蕙一动不动，灵堂支棱起来之后，她便跪在这里没有动弹过，谁劝都没用。悲恸、久跪、滴水未进……让她整个人都迟钝到了极点，连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的人是谁，一时之间都有些想不起来。
“可不是！”不管是什么混账话总是会有人附和的，这次也一样：“她就这么撒手去了，可怜的还是五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哎，这人啊，不管什么时候做事都不能任性，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儿女好好想想。”
林雅蕙充耳不闻，灵堂设了大半天，说类似话的人不要太多，她一开始还有些愤怒，但现在……
“就是这个理！”那人没有收回放在林雅蕙头上的手，不重不轻的抚摸了两下，带着几分不尊重和敷衍，而后话音一转：“不过，说五姑娘可怜倒也不至于，就算没了亲娘，也不会有人舍得委屈了她。”
“这倒也是！”附和这话的人就更多了，还大多都是真心的。
亲来吊唁的都是平日里常来常往人家的夫人，或许和伍俪娘交情泛泛，但至少是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伍俪娘能够成为林敬羡的继室是已故原配的安排，也是因为她容貌出众，说是绝色也不为过。
如果不然，不过是伍家庶女的她又怎么可能成为林敬羡的继室？要知道她嫁给林敬羡的时候，林老爷子不但是户部尚书，还是内阁学士，就算林敬羡普普通通，想把女儿嫁给他为继室的，也大有人在。
有一个堪称绝色的亲娘，就算出那么一点点小差错，儿女也不会丑到哪去，更何况，林雅蕙还特别会长，遗传的都是父母最好看的地方。
这些夫人是什么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林雅蕙的底子难得一见的好，再长长，长开了之后，说不准会比伍俪娘还要出挑。
这么一个模样出挑的姑娘，放哪家也不会被人随意对待，就算没了亲娘也未必会受什么委屈！
“何况，没了亲娘，不还有长嫂吗？”那人的语气带了几分炫耀：“我家茹儿从小就特别能干，未嫁之前帮着我管教下面的弟弟妹妹，照看、教导五姑娘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茹儿？长嫂？林雅蕙混沌一片的脑子一阵清明，而后立刻意识到这个故作亲昵，明面上是在关心自己，实际上不过是踩着自己夸她女儿的人是谁了。
沈再茹的母亲沈夫人，也是林敬羡心头念念不忘的青梅杨柳依。
林雅蕙一阵恶心，不解思索的伸手拍开杨柳依依旧放在自己头上的手。
杨柳依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林雅蕙居然会当着这么多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心头恚怒，一个没了娘的丫头也敢给她脸色？
这些年来，凭借着林敬羡对她那份不能说出口的爱意和深深的歉疚，她一直将林敬羡吃得死死的，就连老谋深算、心里不知道有多恨她的林老夫人对她都不得不容忍，哪能容忍一个晚辈，还是个没了最大依仗的丫头片子这般对待？
她当下就微微沉了脸：“五姑娘，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再怎么着，也不能这般对长辈吧？”
“怼她！”林雅蕙对她怒目而视，而脑海中的素青不但没有让她冷静，还淡淡的来了一句：“趁着林敬羡出门送客，又没别的长辈在场，狠狠的怼她！”
“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如果素青阻止，林雅蕙就算不会咬着牙忍着恨低头，也未必会对她直接对上，但素青都这么说了，林雅蕙也就不想忍气吞声。
她冷冷的看着杨柳依：“有你这么说话的长辈吗？什么叫做没了亲娘还有长嫂？长嫂再好，能比得上亲娘吗？”
杨柳依心头恼怒，依着平日的做派叹息一声：“五姑娘别误解，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茹儿会尽长嫂之职，好好照顾你的。”
“尽长嫂之职？怎么尽？”林雅蕙冷笑连连：“就像她孝顺我娘那样吗？如果是的话，还是算了，没人消受得起！”
这下，杨柳依脸色真的变了，林雅蕙这话无疑是在讽刺沈再茹对伍俪娘不孝，做儿媳的对婆婆不孝，哪怕这个婆婆只是个继室，也一样会被人非议，坏了名声。
她彻底冷了脸：“五姑娘，我怜你丧母可以不与你一般见识，但话不能乱说！”
“乱说？我乱说什么了？”林雅蕙看着眼前的杨柳依，想的却是林敬羡到底眼瞎成什么样子，才会对眼前这个怎么看都远远比不上母亲的妇人情根深种，甚至为了她做了那么多让人恶心的事。
她冷笑着：“我说沈再茹阴险狠毒，毒害我娘了吗？”
毒害？灵堂上一片哗然，被两人之前的小冲突吸引过来的人都齐齐吸了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将视线投向伍俪娘的棺木：她不是翻了车，伤得太重，而是被儿媳妇给毒死的吗？
杨柳依若坠冰窟，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伍俪娘会是女儿给弄死的，但脑子里却情不自禁的想到几日之前，女儿忧心忡忡的告诉她伍俪娘疑似有孕的事。
难道茹儿真的……不，不可能！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嚷嚷了出来：“茹儿绝对不可能做那种忤逆不孝、胆大包天的事？你别信口雌黄，污蔑好人？”
“好人？”林雅蕙呵呵冷笑：“你说我污蔑……你敢替你那好女儿对天发誓吗？”
发誓？
“就这么说！”林雅蕙顺着素青的指点，盯着杨柳依：“说她没有让人盯着我娘，说她没有因为我娘疑似有孕而惴惴不安，说她没有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娘下毒，说她没有将那加了料的茶水送到我娘口中，说她没有害我娘流了一地血……”
“错错！”大声呵斥的是折返回来的林敬羡，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一下，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与他一道出去送客的林永衢和女婿许振恒，前者脸色阴沉，后者则眉头紧皱，林雅蕙方才的那一席话他们都听到了。
“我说错了吗？”林雅蕙梗着脖子：“我说的那些哪一句不属实？”
“如果不是沈再茹这个毒妇加害，我娘会流产，她一直盼望的弟弟能就那么就没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娘会伤心得失了理智，天色已黑，拖着病体也要去寺里给没来得及出生的弟弟念往生经吗？”
“如果没有这些，我会成没娘的孩子，让养出那毒妇的她在这说风凉话吗？”
说到最后，林雅蕙指着杨柳依：“能养出这般心思歹毒的女儿，你能是什么好东西！”
杨柳依想要否认，但迎着林雅蕙那灼灼、仿佛燃着火光的眸子，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没有！”说这话的是沈再茹。她眼底发青、脸色发白、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从昨日傍晚，亲眼见到“大出血”身亡的伍俪娘到现在，她的神经就一直紧紧绷着。
她知道，就算无人站出来质疑刁难，今日会是一场硬仗，也想过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以便有精力应对，但眼睛一闭上，伍俪娘那死不瞑目的面孔就出现……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就算太婆婆和公公偏帮她、只是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她一番，之后不但没有继续追究，还为她善后、清理了所有痕迹、伪造了继婆婆伍俪娘“翻车而死”的过程、现场……她还是后悔了。
但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没了退路，就算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她看着林雅蕙：“如果对天发誓能让五妹妹相信，那么我可以当众对天发誓！”
“茹儿~”杨柳依惊呼一声，就算知道沈再茹这么说不过是以退为进，却依旧还是担心起来。
“好啊！”林雅蕙一口答应：“你发誓啊，只要你发誓，我就信你！”
“错错！”林敬羡脸色铁青，反倒是他身边的林永衢脸上满是担心，眼底却冰冷从容。
“我娘死了！我这个当女儿别说见她最后一面，就连遗容都没能看一眼！”林雅蕙知道这个时候稍微退让一步，会让场面好看许多。但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她看着沈再茹：“你发誓，如果你对我娘起了坏心，害了我娘和弟弟，那么你就让你遭报应，这一辈子永远不能再给林永衢生儿育女！”
“茹儿，不可以！”杨柳依再也顾不得维持平日的柔弱模样，她挡在女儿前面，怒视林雅蕙：“小小年纪，怎生这般恶毒？”
“恶毒吗？”林雅蕙冷笑：“如果她没做那些事，不会遭报应，就不会觉得这誓言恶毒。同样，如果她做了却还想装无辜、装清白，就不应该觉得我恶毒！”
“你……”
“娘，这里让我来处理！”沈再茹轻轻地推开杨柳依，她知道如果再让她娘和林雅蕙纠缠，只会让场面更难收拾。
她看着林雅蕙，忍着心头的不安，郑重的开口：“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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