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终点和起点
“吃慢点儿吃慢点儿！瞧把你给急的！”漫妈笑了笑，“爸爸今天下午就回来啦，高不高兴啊？”
“高兴！”小漫笑着使劲咬了一口肉包子，里面的油汁刺溜一声滋了出来，喷了坐在对面的漫妈一脸。漫妈先是一愣，两个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回家后，漫妈开始给小漫整理书包。她特地为小漫买好了粉色的米妮笔盒，小漫很久以前就想要的那一款－－只不过当时妈妈总会说“等上一年级了就给你买”。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等到了。
母女俩正在一块包书皮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插钥匙和门锁转动的声音。“是爸爸！”小漫扔下包了一半的书钻进了被子里。
“我回来了！”穿着西装的男人一进门就丢下公文包跑到母女俩的卧室：“小漫，想不想爸爸啊！”
小漫窝在被子里不吭声。一阵瘙痒突然袭来，男人大笑着疯狂挠被子里的小漫：“都鼓成大包了，快出来吧！”小漫尖叫着窜了出来：“啊啊啊痒！”“不跟你闹了，快去吃咸鸭蛋吧。特地给你买回的。”“好！”
整整一个咸鸭蛋被剥开了壳和蛋清，一勺挖下去，香醇晶亮的油从沙沙的暗黄色蛋黄里冒了出来，看起来分外可口诱人。
小漫一下子挖了大半勺蛋黄塞进了嘴里，享受得眯起了眼睛。蛋清倒是最难处理的部分了，咸咸的涩涩的，小漫总是扔掉。
“把蛋清给妈妈吧。妈妈拌饭。”漫妈拦下了小漫，接过蛋壳，塞了点米饭进去和蛋清混合起来吃掉了。小漫看了看爸爸，爸爸已经开始拿出电脑忙碌起来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幸福。
“我先带孩子去洗了。”漫妈说着，拉起小漫的手走开了。
“洗完还能找爸爸玩儿吗？”
“能能能。先去洗吧－－”
“这里和幼儿园还挺像的。”小漫说着，牵着妈妈的手细细打量着校门。两根瓦红色的擎天柱支起了一块大大的黑色牌匾，上面用金字写着“清师一附小”五个大字。
牌匾和教学楼之间隔了一条石道，石道两旁种满了参天大树。两排桦树的叶子互相参差着，将瓦蓝的天空遮盖起来，投下一大片浓厚的阴影。树后是两排低矮的民住瓦房，几个老人正坐在树荫底下摇着蒲扇。
“进了学校多和小朋友们说说话，别老一个人窝在角落。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啦！”
“哎，不用妈妈陪你去教学楼啊？”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了！”
“这孩子……”漫妈笑了笑，由着她去了。
小漫环顾四周。只见教学楼的外壁被大片深绿色的爬山虎所覆盖，配上教学楼本身的嫩绿颜色，煞是好看。靠近升旗台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墨绿色的池水上漂着几片荷叶，偶尔有几条金鱼冒上来吹个泡，再迅速没入池中。
左找右找还是找不到教室，小漫便拉了拉前方一个同样在东张西望的女生：“请问……一年级二班怎么走？”
“一年级二班？”绑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回过头来，“好巧啊，我也是二班的！我叫我妈带咱们去吧！”
“好。”
“我叫孙楠！”
“我叫曲小漫。”
“好的小漫！”孙楠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她大大方方拉起小漫的手，“妈，我们班在哪儿啊？”
“在二层呢。”孙楠的妈妈是一个喷着香水的精致阿姨。她戴着大大的墨镜，围着一条碎花丝巾。不过阿姨的香水味道有点像家里果盘里的荔枝。这么想着，小漫和她们来到了二班。
班里乱哄哄的，穿着一身粉色体操服的班主任正在班里来回奔走，周旋在各个家长和闹成一团的孩子们中间。
“感谢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抽空陪孩子来学校。现在请各位家长去小礼堂参加会议，张校长会为大家介绍学校的具体状况。孩子们会在班里先熟悉一下环境再互相自我介绍。现在请各位家长……”
“楠楠，那妈妈走了啊。下午两点来接你。”
“好！妈妈再见！”孙楠转身朝小漫笑了笑，“咱们去看看其他人吧！”
趁着粉色体操服班主任忙着把家长往外带的当儿，教室里的孩子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聊起来了。一个穿着灰T恤的男孩坐在角落里攒着自己的衣角，眨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又马上低下头去，仿佛在惧怕什么似的。
孙楠拉着小漫走到了灰色T恤男孩的面前：“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男孩张大嘴看着她们，然后哆哆嗦嗦伸出了手，“我，我叫何麒麟。你们呢？”
“我叫孙楠，她叫曲小漫。”孙楠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糖，“谁吃糖啊？数量有限领完为止噢！”
班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接着，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我我我”声中，一群人朝这边涌了过来。孙楠笑了笑，很自然地和周围的孩子们打开了话匣子。
小漫和何麒麟领完糖后自动退到了一边，小漫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是苹果味的。“何麒麟，你糖是什么味的啊？”
“哈密瓜。”何麒麟鼓着腮帮子嚼着糖，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孙楠和大家玩儿得真好啊。好羡慕……”
“咱们也不差好嘛！”小漫拍了拍何麒麟的肩膀，嘿嘿笑了起来。
分同桌的时候孙楠已经被另一个女孩挽走了，小漫便很自然地和何麒麟坐在了一起。孙楠的座位在讲台正对面，曲小漫和何麒麟则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坐下来后小漫才有空细细打量起这个男生来：小小的个子，黑黑的皮肤，理着寸头，眼睛总是不安地扫来扫去。皮肤黑黑得有点像巧克力。小漫想着，傻笑了起来。
“麒麟！小漫！一起走啊？”放学的时候依旧是孙楠过来招呼的二人。何麒麟的话并不多，一下午也只和小漫孙楠以及另外一个男生说了话而已。小漫则和周围一小圈同学聊了聊。孙楠周围则围了几乎半个班的人，放学叫小漫他们的时候身后至少跟了五个要一起回家的同学。
“你们先走吧，我妈一会儿来接我。”何麒麟说。
“好，那我们先走啦！”孙楠拉起小漫的手，在一群同学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出了班。何麒麟看了看那群热闹的孩子，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操场－-
“今天有交到新朋友吗？”漫妈正把一筐脏衣服倒进洗衣机里，小漫则津津有味地看着少儿频道，里面正播放着动画版西游记。
“有个叫孙楠的女生和大家玩得不错。对我也挺好的。”
“你呀，也多和人家学学，看看平时她是怎么和小朋友们玩儿得好的。”“哦－-”小漫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珠却随着孙悟空的金箍棒滴溜溜来回转动。其实也没很特殊，小学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度过了。认识了一些新的小朋友，对未来有着些许不安。
“晚上和妈妈去给王阿姨家送点点心，这次搬家人家可没少帮衬着。送完咱们去小街逛逛。”
“好！”小街是小漫搬来北京后最喜欢的一个地方。窄窄的一条街，入了夜便热闹起来，街道两旁挤满了小商小贩，有摆水果摊的，有卖衣服的，还有麻辣烫。原本不大的地方入了夜便逐渐被来来往往的人流撑满，硬生生挤出一派繁华热闹来。
“唉你说你，人来了还送什么礼物啊－-”王阿姨一边笑着嗔怪一边接过了纸袋子。小漫抬头看着这场无聊的推让。大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就是想要，却偏偏做出一副“我才不想要呢”的姿态。明明嘴上说着不要，对方真送来时却一边推诿一边伸手接过。联想到搬家那天曹叔叔和妈妈之间互相推来推去的样子，小漫更觉得无语了。
“慧慧，小漫来了！快出来看看！”王阿姨朝屋里喊了一声。
“现在没空儿，我写作业呢－－”
“我说你这孩子……”
“没事没事，我去屋里找慧慧姐。”
“还是咱们小漫懂事儿，”王阿姨摸了摸小漫地头，“去找你慧慧姐吧，我和你妈妈在外头聊会儿。”
“慧慧姐－－”小漫打开门，一瞬间好像看到王慧翻了个白眼，但又不确定。小漫笑嘻嘻地贴了上去，一边磨叽着蹭来蹭去一边拉长了声音：“慧～慧～姐～”
王慧朝天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把笔放了下来：“真是败给你了－－想吃什么？”
“巧克力派！”小漫立马收起了粘人的样子，嘿嘿笑了起来。
“喏，给你。真是的，每次都这样，我家库存都快被您老人家吃空了。”王慧嘴上说着气话，眼里却蕴满了笑意，“巧克力派今天只能吃一个，再要也不给了啊。”
“谁叫你家点心好吃呢－－我喜欢呗。”小漫倒是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对了，今天我刚上小学，里头有好多好玩的呢。”
“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有个叫孙楠的女生挺爱说话的，还有个叫何麒麟的男生。”
王慧开始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小漫讲起了进入学校后的种种，末了，她揉了揉小漫的头：“总之呢，有不会的就来找你慧姐吧！”
“好！”小漫点了点头。
“小漫，咱们该走了－－”漫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哦－－”小漫应了一声，“慧慧姐我走了，下次见！”
“去吧！”
待客厅传来关门声后，王慧马上窜到了客厅：“妈，咱们家还有巧克力派吗？”
“冰箱里就剩俩了，明天你再去超市买点儿吧。”
“好！”王慧跑到冰箱前，快速拿走了仅剩的两个巧克力派，回到屋里后把它们放到了点心盒里。
夜晚的小街一如既往的拥挤热闹。
“想吃什么？”麻辣烫摊前，漫妈问小漫。
“两串金针菇，三串鱼丸，五串蟹棒……”小漫点得不亦说乎。
“少吃点哈，小心晚上回去拉肚子。”漫妈提醒道。
“好！再来两串牛肉。”串都上来后，小漫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起来。
旁边的杂志摊前，一个男孩子正为了一本漫画拉着妈妈的手哭闹不止：“我就要！！我就要！！”那位年轻的妈妈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别闹，给你买，给你买……”然后掏出钱包无奈地付了钱。男孩子甩着大鼻涕拎着漫画书，带着一脸胜利的微笑走远了。
小漫还想再来两串蟹棒，但漫妈已经不允许了，因为“吃多了会拉肚子”，她也打算模仿下那个男孩子，可刚张大嘴准备干嚎，耳边就传来了漫妈无情的声音：“想都别想，哭也没用。”小漫一下子噎住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哭？”
“还说呢。从刚才开始你一直看着那个男孩，我当然一猜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啦。”
“嘁－－”
“这孩子……算了，老板，再来一串蟹棒。”然后冲小漫摇了摇食指，“最后一串哦！”
“还是妈妈最疼我！”小漫靠着漫妈的肩膀嘿嘿笑了起来。
晚上回到家，小漫蜷缩在被窝里，只觉得惬意而满足。打了个饱嗝，蟹棒的气味又反了上来。小漫细细回味了一番，突然觉得意犹未尽。
下周一定还去吃。这么想着，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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