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发烧

　　早上起床的时候，小漫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妈妈来叫她起床上学的的时候她也只是无力地应答了一声，然后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妈，我好像发烧了。”

　　“发烧？”漫妈走到床前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真烫！这样吧，你先躺着，我去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下假。”

　　小漫几乎是不怎么生病的，上次感冒发烧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每次发烧的时候，漫妈总是会炖上一锅梨汤，配上两个煮鸡蛋，小心翼翼地端到小漫床头。生病的日子往往是痛并快乐着的——痛是因为头痛和鼻塞，快乐则是因为没有作业和可以在床上吃东西看电视。更重要的——白天的时候大人都去上班了，小漫在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漫妈把一碗梨汤端了过来：“剩下的汤在锅里，趁凉了之前早点喝完。煮鸡蛋在餐桌上。”然后又摸了摸小漫的头发：“我今天下午会早点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妈妈已经跟老师说了，明天跟后天你都不去上学。”

　　“好。”小漫点了点头，看着妈妈穿上高跟鞋后带上了门。

　　今天是周三，明天跟后天都不去学校，紧接着就是周末，这等于一下子连休五天！这样想着，小漫更高兴了。

　　把小桌子搬到床上，然后拿来煮鸡蛋和梨汤往桌上一摆，再打开电视——小漫就这样开启了休闲度假模式。

　　喝完梨汤后头没那么疼了，小漫冲了一包药剂服下，然后又躺回了被窝里。下午的时候天阴了起来，电视的声音太吵，她便关了电视昏昏沉地睡去了。傍晚自动醒来，看了眼表，正好六点半，妈妈还没有回来。小漫又去厨房，将上午剩下的梨汤热了热后盛了一碗。

　　打开手机，先是井凉的几条语音，问她怎么没来学校，再然后就是班长发来的几张照片，告诉她作业是练习册第几页。但就是没有那个人的消息。小漫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总是会鬼使神差地点进许天清的QQ空间，退出的时候又要专门去删掉自己的访问记录。甚至到最后，她专门开通了黄钻贵族用来隐身访问——不然一天之中删的次数太多太麻烦了。

　　七点半的时候，妈妈终于回来了。

　　“你爸这两天出差，我工作又忙，家里也没个照顾的人……头还疼吗？妈妈去给你冲药。”看着对方忙前忙后的背影，小漫心里一阵温暖。

　　下午放学的时候，许天清看了眼后排那个空着的座位，感觉心也空落落的。小漫今天没来学校。课间的时候，林璐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看到许天清挂在桌腿钩子上的雨伞又开始唠叨起来：“雨伞还是放在后面的柜子里吧。挂到这儿过道都湿了，容易……”

　　“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许天清只觉得越来越烦躁，在他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冲口而出。班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吵闹，只剩下林璐一个人愣在那里。许天清看了眼她，心中有点愧疚，但更多的是不知缘由的焦躁不安，便草草说了声“对不起”后离开了教室。这一切都被后排的井凉看在眼里。当林璐回头的时候，井凉巧妙地避开了她的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练习册上。

　　“所以……他真冲林璐吼来着？”晚上二人煲电话粥的时候，小漫这样问。

　　“可不是嘛！”井凉点点头，“你觉得他为什么吼林璐啊？”

　　“可能正好比较心烦吧，没控制住。”

　　“你傻啊！”井凉惊呼，“肯定是为了你啊！”

　　“我？”

　　“你想想，平时你在学校看到的他总是一脸淡定的，现在你才请了一天假，他就这样失态了，肯定是看不到你焦躁不安了呗！”

　　“别瞎说！你快去写作业吧。哦对了，今天的数学笔记能给我拍一下吗？”

　　挂了电话，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在心里蔓延开来。好像是高兴，夹杂着一点幸灾乐祸，还有对林璐的愧疚。林璐啊，你也有今天！幸灾乐祸到底还是打败了那点小小的愧疚感，药在嘴里残留的苦味都变得甜了起来。

　　剩下的几天在补作业和百无聊赖中度过。小漫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甚至连班主任祝老师的脸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她现在只想重返学校，听一听那熟悉的高跟鞋的哒哒声，顺便拉着井凉一起去小卖铺。

　　周末晚上，小漫收到了许天清发来的消息：“感冒好了吗？明天来学校吗？”

　　“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去学校。”她回复，想了想，又恶作剧似地加了一句，“怎么，你很担心我啊？”

　　“嗯，你这几天不来确实感觉挺闷的。”小漫直勾勾地盯着这条消息，真的听到了心里花开的声音。看来井凉说得没错，这家伙确实是因为自己没在学校才焦躁不安的。

　　星期一的早上，许天清很早就来到了学校。一进班就开始搜索小漫的身影，当他如愿在后排的座位上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时，心里一下子满满当当了起来。

　　“你这两天……还好吗？”他主动走上前去，吞吞吐吐地问道。

　　“还行啊，就是头痛得快裂开了。不过现在好多了。”

　　“哦，那就好。注意身体，然后……多喝热水。”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叫什么问候？！

　　“好——”小漫的心跳得砰砰的，握着笔的手甚至都开始出汗了，她尽力遏制住这股冲动：“还有事吗？”

　　“啊？哦，没了，就是来看看你。”看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后继续低头奋笔疾书，许天清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林璐还没来，耳朵至少暂时不用受她的折磨了。想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

　　七点四十左右的时候，林璐进了班。许天清看着她打了声招呼，“早安”的“安”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僵在了那里，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整整一上午，林璐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每到课间他想搭话时，对方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挽着别的女生的胳膊走出教室。

　　到了中午，终于有了一次说话的机会，他趁着林璐拿着盒饭回到座位上时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林璐，我……”

　　林璐看着他，他不禁低下头去：“那天……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没事。”淡淡的语气。

　　“嗯？！”他惊讶地抬起头，似乎是很意外就这样被原谅了。但下一秒，对方的话让他犹如吃了一记闷拳：“我们以后……不要再说话了。”

　　后来见到许天清的人都夸他彬彬有礼温柔礼貌，让人如沐春风，只有许天清自己知道，这是用一段友谊的结束才换来的教训。原来不是每一段关系都有挽回的机会。

　　“怎么，惹我们林璐大小姐生气了？最近也不见你们说话。”放学的路上三人一起走向地铁站时，井凉有点幸灾乐祸地问道。

　　“你可快别说了，她一天到晚就坐在我旁边，还不跟我说句话，我都快尴尬死了。”许天清一脸苦相，“该怎么办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为了小……”

　　“呸呸呸！”许天清慌忙打断，“赶快帮我想想怎么办吧。”

　　“要么买束大玫瑰，单膝下跪求原谅？”井凉瞄了一眼对方一脸抗拒的样子，继续说道，“反正还有一周就换位子了，你再坚持一下呗。”

　　“好漫长啊——”许天清蔫了下去。

　　好像人年少时大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尊感，犯了错、闹僵了关系也只会等着对方先来低头，多少关系就这样被磨灭了。林璐和许天清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互相无视着彼此，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周后匆匆换了座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说过话。

　　小漫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没了林璐，许天清来找她说话的次数明显变多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开学时那样的紧密。

　　林璐看着在小漫位子上嘻嘻哈哈的许天清，默默转过了身。从来没有见他在自己面前笑得这样开心过。坐同桌的两个月里，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在努力找话题，然后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对方的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地游离到别处，根本不在状态。那天他冲自己吼叫时，林璐突然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厌倦和嫌弃。嫌弃长相犹如翩翩公子的他举止却这样粗鄙无礼，亦嫌弃关注了他这么久的自己。于是她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说话了”。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而眼下，他在那个女生的位子上笑得那么开心。林璐知道那种眼神，那种眼神是带光的，就像自己看向他时。只不过他看向自己时，眼里从来没有过那种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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