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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那夜婺山上,在场的人只知江识生没从山上离开,加之并未在悬崖边找到尸体,所以众人便认定他掉下了悬崖。

        本以为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可众人未料到,不过几天时间便发生了新的事,仙门百家中的何家被灭了满门,一夜之间,三十几口人无一活口。

        此事在各家各门派传开后,夜里,众人前来单家一聚,一来为讨论婺山那一战,二来为讨论何家满门被灭之事。

        人到齐后,便有人因等不及而开口道:“早说过江愿不能留,若非婺山之行使其露出真面目,只怕日后会出大事。”

        有人接道:“他之前自证清白时确实没有问题,看来魔气隐藏的深,听风吟的掌门都被他骗了。”

        有人开口提起这件事,在场便都是讨论声。单源之咳了声,提醒道:“各位,何家之事可有人清楚?”

        堂内瞬间安静,只有一人开口问道:“单老爷,婺山一事,回来的人都说江愿已死,我倒想问问你,此事可是真的?”

        堂内再次讨论声一片,有质疑这件事情真假的,有反驳说话之人的。

        单源之听着众人的议论,半晌,才道:“你为何如此问?难道你见过他?”

        单源之不过随口试探,没想到那人真的点头,应道:“是,我的确见到他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为之惊讶,单知行比任何人都要震惊,因为是他将江识生封在了阵法之内,阵法解除后,他很快便赶到悬崖边,虽没找到江识生的尸体,但却找到了他的断剑,江识生若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离开,凭他的断剑绝不可能。

        “你说你见着他了?在哪?什么时候?”

        那人看向说话的单知行,“就是何家被灭门的那天,我那日御剑经过何家的时候看见有个人站在何家屋顶上,因为好奇所以靠近了些看,便看见那人就是江愿。”

        “你不要胡说!”

        “知行。”单源之开口唤了声,又问那人:“你说你看见了江愿,他可有带灵剑?”

        “没有,他手中没有灵剑。”

        拂野剑断裂,单知行亲自确认过,若真是江识生,确实不可能佩戴灵剑。

        单知行问:“既然你那天看见了江愿,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当时为何不说?”

        “我也是听说江愿被你们封在婺山便没多想,我哪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这句话让单知行气不打一处来,“你蠢吗?既然知道江愿被封在婺山,你在婺山之外看见他便该觉得不对劲,如今何家被灭门,若真是他所为,你就是帮凶!”

        单知行这急性子激动起来便咄咄逼人,那人被他说得有些没理了,磕磕巴巴道:“帮、帮凶?我我也害怕呀,都说他染上了魔气,婺山之上走火入魔差点害了人,我能不怕吗?怎么到你口中我就成了帮凶?”

        周围唏嘘声一片,单家的气势从来不输任何一家,所以单知行向来觉得自己最有道理,便也不顾周围人如何想。

        “哐当”一声,茶杯被人重重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惹得屋内众人将视线投去,单源之问道:“严堂主,您有何建议?”

        严卿光不看众人,他把玩着手中指环,说道:“一群长辈聚在一起议论一个小辈,仙风道骨?屁都不是。”

        “严卿光你什么意思?你帮江愿说话?骂大家没有仙风道骨?”

        严卿光瞟了眼说话这人,此人年纪不大而且面生,一看就是某小门小派的新任掌管者。才坐上高位没多久便急于开口,位份比他大的都没说话,他倒是急着出头。

        严卿光向来最烦和这种人打交道,他单刀直入道:“你是哪家的?单源之尚且唤我一声严堂主,你敢直呼我名?”

        那人听后有些被吓到,故作模样道:“不管怎么说,你替江愿说话就是不对,你骂大家没有仙风道骨也不对。”

        众人听他言论之后纷纷吸了口气,要知道,严卿光可是出了名的嘴毒性子直,莫说指着他鼻子说他有错的人是个不知名的小掌门,就算说出这话的是单源之,他也照样骂回去。

        严卿光一拍桌子,吓得众人不敢做声,只听他道:“我就替江愿说话,就骂你没有仙风道骨,你能如何?”

        他被严卿光呛得说不出话,一看四周人都在给他使眼色,他这才知道自己得罪错人了。

        严卿光不给面子,又道:“单知理死时,一群人不查真相指着人家鼻子骂,听风吟有弟子死了,一群人又不分是非黑白认定他是凶手,如今婺山之行你们倒是平安回来,却告诉各家他走火入魔差点害死人,现在更是,还未去查何家出事的原因,不过凭一人之词便说是他灭门何家,从头到尾揪着一个小辈不肯放过,仙风道骨?还不如我后院那条狗。”

        “严堂主,你说话不要太过分,我们对事不对人,江愿若没有修习魔道,我们又怎可能如此对他,如今这样,全怪他自己。”

        严卿光觉得好笑,“我也对事不对人,我和江愿相处过,他不是会偷习魔道的那种混蛋,单知理也和他相处过,若知理现在还在,一定也会相信他。”

        此话无疑是挑单家的痛处与众人作对,众人就认定他江识生偷习魔道,就认定是江识生害了人,而严卿光却说相信他。

        “我问你,你说你看见江愿站在何家的屋顶上?你看见的可是真实之景?”

        被严卿光问话的人明显没听懂,但在场之人,能听懂严卿光话中之意的也没有几人。

        “什么叫真实之景?我的确看见他了,真不真实不实的如何判断?”

        “严堂主这句话是否有些意有所指了?”

        说话之人是位中年男子,看他一脸沉着样,想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他又道:“有真实之景便有虚假之景,真假难辨的幻象之术,莫非严堂主想说是幻术?”

        众人听完他说,皆将视线投向角落,在那个不起眼的人群之后,杨萧晚淡定饮茶,仿若不知发生了何事。

        真假之景便有指虚幻之意,虚幻,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幻术。都说长齐九尾,擅于绞杀之术,可众人不会忘记,九尾长齐最擅长的,乃是幻术。

        见众人看向自己,杨萧晚将茶杯轻轻放到桌上,带上笑意,道:“若因严堂主一句真假之景便认为是杨某所为,众人要怀疑便怀疑吧。不过,杨某与何家无冤无仇,杨某与江兄更不曾有过节,杨某为何要害何家?又为何要陷害江兄?单老爷,你说呢?”

        众人顺着杨萧晚的话而将视线投向单源之,关于婺山那件事情的真相,在场有人知道真相,有人却不知——

        ——结界还在碎裂,怨气尚未平息,江识生没掉下悬崖,既然如此,便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杨庄主的确不会做那种事。”

        严卿光一踢凳子起了身,他在看见杨萧晚后便没给好脸色,此时更是道:“他不会?江愿就会?”

        严卿光不想再与他们理论,这群人就咬定了江识生染了魔气是叛徒,就咬定江识生一定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与他们理论,无疑是浪费口舌。

        无人敢再多说一句,单源之不说话,使了个眼色给家仆,有送客之意。

        严卿光本就打算离开,此刻看见单源之的脸色便更不想多留。

        从单家出来后,严卿光御剑要走,杨萧晚不急不慢走来,似是无心,道了句:“听风吟竟没有人来,若亦怀师兄也在,严堂主那句没有仙风道骨倒是把他一起骂了。”

        严卿光在气头上,听得杨萧晚这句话,他当即扯着他的衣领,警告道:“杨珣我警告你,收起你那套阴阳面,我如何说与你何干?”

        杨萧晚低垂眼眸倒是恭敬,回了句“是”,好久,才又说道:“不过严堂主真是厉害,单凭那弟子之言便想到了幻术。”

        杨萧晚笑了笑,有些不屑,更有些讽刺:“任何事情都能叫严堂主扯到我身上,严堂主对我的误会可真够深的。”

        严卿光朝杨萧晚看去,这是他今日第一次正眼看他。

        杨萧晚和往常一样迎上严卿光的目光,他好像从未怕过严卿光,他从前在严卿光面前低头不过是因为尊敬,而不是怕。

        “误会?”严卿光毫不掩饰,更懒得装模作样,“你心中清楚是不是误会。杨珣,你那点破事最好藏好了,小心被揪到尾巴。”

        杨萧晚面上难得有些挂不住笑,他的嘴角放下了又勉强的微微扬起,却无开口之意。

        夜里的锦官城灯火通明,茶馆楼阁挂着的一串串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锦官城下过雨,路面潮湿,红灯笼的烛光倒映在潮湿的街道上显得更加光亮,灯火交映,十丈之外也不见昏暗。

        江亦怀踏入潮湿的路面,地面之上,他的身影倒映在其中,他每走一步,路面上的倒映便随之移动。

        自从出了南诏,江钰恒始终一言不语,除了他要求与江亦怀一同来锦官城时表现得十分积极,其余时间,他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他们好似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江钰恒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山巅之上,可惜云层太厚,他无法看见云层后的那座庄园。

        江钰恒朝前看去,江亦怀一直在前行,从他们抵达锦官城时江亦怀便确定了行走的方向。

        二人走过火光交映的街道后踏入了光照不到的地方。

        四周变得昏暗无比,江钰恒回身看去,这个地方离烛火光亮的地方并没有隔得很远,可那方烛火通明,此处却不见微光,更找不到人影。

        “你是因为识生才跟来的吧?”到底是江亦怀先开口说了话,“你也觉得他并没有掉下悬崖?”

        江钰恒不作答,他每次想开口,但一想到在婺山上江亦怀说出的那些话,他便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江钰恒不说话,江亦怀也不再提了。

        二人越往前走,街道便越黑,周遭的屋舍变得矮小破旧,与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的阁楼放在一起,这些屋舍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竟是锦官?褪去了锦官城的繁华,这个地方像一座荒废的镇子。

        不知江亦怀是怎么知道锦官城内有这么一个地方。

        江亦怀停下脚步,左右两边都是破旧屋舍,他左右各看了一眼,最后朝右边走去,抬手敲响了木门。

        随着敲门声一阵阵的响起,屋子里传来了极其沙哑的声音,“谁啊?”

        听见这声音,江钰恒便知道里面住着的是位老者。

        拐杖声靠近门边时,江亦怀说道:“请问,能否向您打听些事情?”

        屋里的老者迟疑了许久,再开口时,却是说:“你们的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

        江亦怀未来得及说什么,屋里的老者骂道:“滚!滚!什么也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拐杖声远离了门边往屋中去,江亦怀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并未再敲门。

        这户不行那就换一户,他转身走到左边的人家,抬手叩响木门,这次还没问出话,里头就有声音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江亦怀叩门的动作再一次停顿,最终垂到了身侧。

        接连听见不同人家的相同话语,江钰恒总觉得他们一定在害怕着什么。

        这个昏暗的像极了荒废镇子的地方远离锦官城的中心,锦官百姓几乎不会来这,外人更是不可能找到,如此一来,他们居住在这里,若真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江钰恒正思索着,便听得江亦怀问道:“你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的早已暴露在了他的行动里,江钰恒不问,自然是已经猜了个大概。

        “师兄说过想知道三年前的猎灵比赛中杨家究竟有几人参与,另外,师兄和严堂主一直在调查岚峰庄主失踪的原因,如此一想,师兄的目的很明显。”

        江亦怀不反驳,竟还笑了笑,坦白道:“杨家这几年的变化确实有诸多奇怪之处,但最令我在意的,还是岚峰庄主失踪之事——”

        “——钰恒,你还信得过我吗?”

        江亦怀如此一问,江钰恒又想起了婺山上他说过得每一句话。

        江亦怀分明什么都知道,可他从未露出过一点破绽,直到婺山那次,江钰恒才知道,原来江亦怀与自己从来不是一路人。没表现出来的恶意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江钰恒不回答,不想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与江识生的关系何时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竟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趣。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安静,相比于之前二人刻意不说话,此时不知说什么,倒显得有些尴尬。

        “嘎吱”声缓慢诡异的响起,二人扭头看去,是最开始拒绝了他们的老人将门拉开了。

        老人躲在门后只露出半边脸,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他身后的屋里漆黑一片,没有点亮一盏灯。

        “二位是想问岚峰庄主之事?”老人将门敞开了些,让出身后的路,“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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