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终于可以休息了，沈渔在家狠睡了一天。
结果做梦都还是在打禾，拿着镰刀不停地割稻谷，肩上挑着担子在拼命跑。
一觉睡醒，简直腰酸背痛。
她是吃过早饭趴在屋檐下的凉床上又接着睡的，手里还拿着根棍子扮稻草人赶院里偷谷子的鸟雀。
结果睡得太酣，醒来的时候棍子早掉了。
屋里屋外一片安静，只有录音机邓丽君那柔柔的声音在唱：微风伴着细雨/像我伴着可爱的你/看着我
看着你/看这世界多么美丽……
沈渔睡出一身汗，听着这歌都觉得沁凉了不少。
她伸了伸懒腰，才要动，忽然觉得不对，倏地坐起来。
MD，又是黎羽，静悄悄地站在凉床尾，跟个幽灵似的，幽幽地看着她。
沈渔感觉心跳都慢了一拍，下意识先看了一下院门——开着的。其实不要说那门闩被人一弄就开的院门，光她家那磕碜人的竹篱笆，拦一拦偷食的鸡鸭鹅勉强可行，拦人，别搞笑了。
只这么猛不丁总被人闯进屋……本来沈渔打算双抢后就去把电视机买回来的，现在倒觉得，电视可以不急买了，钱存着，差不多了先修屋，院墙什么的，也要尽快修起来！
沈渔在心里发狠，面上却不动声色，明明被吓到了，还强行挽尊，眉目冷冷淡淡：“你怎么在这里？身为重点班的尖子生、模范生，非请勿入，不知道？”
家里双抢，天天凌晨四点出门，晚上天黑透了才到家，忙得昏天黑地，她都忘记把黎羽她妈妈送进派出所的事了。
黎羽被她狠噎了一下，其实她在外面叫过人的，只是沈渔睡得熟，没叫醒。
然后就跟鬼附身似的，她突然就想看看，看看这个莫名其妙几个月里突然逆风翻盘的女孩子……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沈渔就醒了。
黎羽抿了抿唇：“我叫了你的，是你没醒。”她看着她，面前的女孩黑了很多，头发也长了，刺手的板寸变成了短发，有一些垂下来，甚至可以盖住额头。
这让她多了一点女性的柔媚——看起来，居然有点好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是细瞧简直到处都是变化。
她怎么突然就变了呢？黎羽想不通，尤其面前的人，那双眼睛没有了阴霾，看人时明亮、通透，好像随时都能把人都看透。
心里烦乱，没有外人在，黎羽也懒得演戏，硬着声音说：“你上回说，你爸爸已经受到了惩罚，难道我妈没有吗？因为当初的事，她这些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已经快要疯掉了，不管是造你谣还是……还是所谓的勒索你奶奶，都不是正常的她能做出来的事，就这样的人，你还要把她送进监狱吗？”
沈渔听得笑：“你怎么不说当初她婚内出轨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呢？”
“沈春梅！”黎羽脸都涨红了，“那都是你爸爸先勾引的她！”
“哦。”沈渔语气凉凉，“那又怎么样呢，男渣女贱而已，有区别吗？”
黎羽咬着唇，被她气哭：“那我呢？我又做错什么，你知道你这一把我妈妈送进去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吗？家里没钱，我想当医生，就只能考军医大学，可我妈妈坐了牢，我连政审都通不过，这些，你有想过吗？”
沈渔闻言，难得仔细看了她一眼。
书里黎羽还真就考了军医大学……没想到，她是这时候就立下了志愿。
周进王青都还搞不懂为什么要读大学呢。
忽然就觉得，薄长川眼光也没那么挫，这姑娘虽然婊了些，可也不是没头脑的婊，人实际活得挺清醒也挺能安排自己的人生的。
只她通不过政审跟她有什么关系？沈渔笑：“黎羽，你真要过不了政审，那不能怪我，得怪你妈。你也不要总摆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受害者的嘴脸，我忍你妈妈已经够久了，现在我想要过正常的生活，不想再被人肆意抹黑，不想我在外面做什么的时候还要担心奶奶被人家逼迫、威胁、勒索，所以我不觉得自己做错。”
“这些年，你妈干的那些恶心事，你别说你都不知道。她一个被毁了容的女人，没工作没进项，甚至也没有男人愿意养，就靠你家那些地，你觉得你读书、寄宿、买零食买新衣服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黎羽被问得脸色扭曲，她也果然是知道的，握着拳头好半晌才说：“那不是你们家欠我们的吗？”
这姑娘，是被她妈妈毁了，三观已被洗得面目全非。
沈渔淡笑，看着她怜悯又同情。
这目光，比讥讽嘲弄都更让黎羽难堪，她咬着牙：“沈春梅，你不要太得意！”
还要再说，张鹏他们回来了，远远叫“老大老大”，她阴阴瞪了她一眼，恨恨离开了。
最惨女配狠起来，目光也挺让人脊背发凉的。
不过沈渔没在意，她转身看向张鹏他们，后者从观音桥上旋风跑下，回来就看到一个跑出去的背影，不由问：“谁来了啊？”
沈渔淡淡地：“不相干的人。”看着他们手上拿的东西，“这是干什么去了？”
张鹏得意洋洋：“凉粉籽啊。奶奶说对面山上的地里长了
凉粉果，看，我们都把它摘回来了。”
徐小宇凑上来：“还有刺泡！”摊开衣兜，给她吃。
田苗苗和周进走得慢些，此刻才赶上献宝：“我们还摘了菌子，奶奶说，这些晒干可以吃。”
沈渔看一眼，也是蛮服气的，看看外头大太阳：“你们是真不怕晒。”拎了几颗刺泡扔嘴里，一下就酸清醒了。
她被酸到的样子太好笑，大家都笑起来。过后张鹏去找家伙什装凉粉籽，田苗苗找东西晒她的野菌子，徐小宇也忙活着把刺泡从他衣服兜里解放出来，只有周进，在沈渔身边坐下。
沈渔挑了挑眉：“看来只有你空手而归了。”
话落，周进背在后面的手拿出来，一束红黄相间的花放到沈渔面前。
“哇哦，龙爪花。”沈渔开始惊喜，而后啧了一声，“有点臭。”
龙爪花有个后来特别广为人知的名字，彼岸花，但其实就是石蒜。这种花远看美哒哒，采回来拿在手里真的蛮臭的。
周进脸也臭了，作势要扔，沈渔哈哈笑，攀住他的手：“行啦，行啦，我逗你的，这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拿了花，喜滋滋地进房里找瓶子插花去了。
徐小宇正好拿了刺泡出来，见状冲着周进笑，周进挑了挑眉，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徐小宇就笑而闭嘴了。
没人发现两人的眉眼官司，沈渔也没发现，插好花，看着确实挺漂亮的，她还分装了好几瓶，屋檐下的窗台上放了一瓶，他们学习的书桌上也放了一瓶。
插好花，沈渔就帮着把凉粉籽给整理出来，等沈奶奶回家后打了井水，拿细白布包着凉粉籽使劲揉搓挤压，把里面的浆水挤出来后放入碱水沉淀，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和果冻一样冰凉爽口的凉粉就做成了。
家里老太太种的有芝麻，拿灶台呼香了，撒一点在里面，拌上白醋、白糖，emmmm，又香又甜又冰爽！
沈渔连着吃了两碗，张鹏更是连桶里面的水都倒出来喝了。
喝完了几人摊在凉床上聊家常，张鹏突然说：“老大，晚上我们去广场溜达溜达吧，听说这几天那个广场可火了，好些人在那里摆台卖东西，还有唱戏的呢。”
说着，他还分别捅了田苗苗和徐小宇一把。
徐小宇不说话，田苗苗清咳了一声，拉着沈渔的手臂说：“姐姐，我们这么多人哩，总吃饭不干活，钱不经花。双抢也搞完了，我们是不是，也把赚钱的事提上日程了呀？”
她这话一说完，除了周进，那三个全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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