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关于沈父的那席谈话，过后被沈渔和周进留在了那座山里。
下得山来，他们再没有提起过。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又没有山货招他们眼，两人回去的速度很快。
在路上还十分幸运地搭到了一辆过路车，免费的那种哦，以至他们到家的时候，午饭时间都还没过。
确切地说，是沈家的午饭时间没过，沈奶奶有意推迟开饭时间，就是想等沈渔他们回来一起吃。
不过沈奶奶也已经在做饭了，张鹏和徐小宇都回来了。他们两个倒也勤快，做饭做不好，就帮着沈奶奶处理她捡回来的废品，五月初六月底的太阳已隐有烈烈之意，两人忙活出一头一脸的汗水。
手也给戳破了，十指淋淋都沾了血。
张鹏把手指杵到沈渔面前哭：“老大你看，都烂哒！”
沈渔摸摸他的手指，扔给他一小包树莓：“给你吃。”又扔了一包倒春给跟着走出来的徐小宇，“这个给你，都是好吃的东西吖。”
还真是好吃的，至少，两人都很欢喜，扯开叶子就往嘴里一把一把塞。
吃相十分让人绝望，连周进都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沈渔则根本没看他们，抱着菌子进厨房跟沈奶奶炫宝去了。
其实到底时间少了些，采到的能即时食用的菌子并不多，可沈奶奶也不嫌弃，欢欢喜欢让她一包一包晒给自己看，细心挑捡了一番，还拿了筛子把不能吃的晒起来——这些菌子只是不能吃新鲜的，晒干后却可以照常食用，且拿来炖肉或者炒酸辣椒都特别美味。
能吃的新鲜菌子就几个，沈奶奶连菌柄都舍不得扔，通通洗了掐成小块炖腊肉，得了一小碗，一人尝一点，哎，感觉人间美味也不过于此了。
饭后沈奶奶照常去忙她的事，他们家人少地也少，到这会儿该种的都种下了，余下一点点边角小功夫，用不着沈渔他们帮忙。
沈渔就让周进继续按进度读书，张鹏和徐小宇也有事做，沈渔先问：“钱退好了？没让人发觉什么吧？”
张鹏拍着胸脯说：“没事，我们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沈渔就笑，笑得他毛毛的心虚了，才要徐小宇：“你来说。”
徐小宇倒是不耍花招了，但他一板一眼把件本来很简单的事说得一波三折：“我们本来是
想假装把钱落在他店里让老板捡的，结果人家……追了我们两条街，又把钱还给我们了。”
沈渔以为没还成，眉头才皱起来，就又听他说：“然后张鹏假装感谢人家，要把钱送给那店老板，被老板骂了一通，说我们不该拿着爸妈的钱这么挥霍，死活硬不要。”
这个后面，还有个然后，“然后就是张鹏嫌他麻烦，直接把钱丢到店里跑了……结果店老板报警，把钱交给了警察……也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沈渔：……
沈渔已经无力吐槽了。
看她脸色不好，张鹏鼓起勇气说：“我觉得这钱就没必要退，那老板就是个憨批……”
话没说完，沈渔一巴掌呼到他头上，“你闭嘴！”她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你以为人家是憨批，可其实人家只是做人比你有底线而已！没底线，很光荣吗？没底线的人，再成功又有什么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团垃圾而已！”
然后那天下午，作为惩罚，徐小宇被单独派出去做市场调查，调查的内容很多，一，现在市场上卖得最多的日用百货店有哪些？最好卖的商品是什么？二，服装店最好卖的衣服都来自哪里；三就是沿观音桥往上，找出几家位置价钱都相对合适的铺面，要求问妥租金、可租年限、是否有经营要求等等。
不是一天能调查得出来的，但第一天，沈渔让最不擅长说话的徐小宇一个人去做。
徐小宇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相比徐小宇，张鹏更崩溃，因为沈渔要他练字，就练八个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没那么多纸笔给他浪费，还是让他用掰来的黄泥土在地上写的。
写得太多，沈家堂屋前那片水泥地被他写了一层又一层，以至于沈奶奶回来，看到一院子的鬼画符。
周进手都划，不是，是写肿了。
周进后来偷偷告诉沈渔：“夜里张鹏说，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那八个字了。”
沈渔听罢，心下甚慰。
不忘记好，几个人里，就数张鹏最没有道德底线，沈春梅的坏是坏在明面上，狠也狠在明面上，张鹏，他是坏在骨头缝里！
因为他们几个人，谁都有牵挂，都有心底柔软的地方，只有张鹏没有。
要让他学会堂堂正正，首先就得一样一样，
把他的三观给掰过来！
夜里沈渔故意不大理会他们二人，只第二日，沈渔又要去学校了，走之前才把两人揪起来，一起坐到河边聊天谈心。
沈渔先看徐小宇交来的调查报告，说实话，一塌糊涂，一点重点也没抓到。
但她没有批评他，而是问：“小宇，我把你一个人派出去做你不擅长的事，你讨厌我吗？”
徐小宇惊恐：“不不不，不讨厌！”
谁特么敢讨厌她啊？又不是活腻歪了！
沈渔笑：“不讨厌就好，因为以后，这样的事我会经常安排你去做。”
徐小宇：……
沈渔假装没看见他眼底的崩溃，放缓了声气说：“如果你真的打心底不喜欢或者厌恶，可以告诉我，但是只要去做了，我希望你能认认真真去完成，因为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躲在别人后面，你就会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书里的徐小宇就活成了张鹏的影子，喜欢他喜欢的，厌恶他厌恶的，张鹏要杀人，徐小宇必拿刀。
甚至于他们的女人，也是共用的。
所以，这一世，不能再这样了。
徐小宇脸上神色慢慢敛了起来，他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沈渔也没再理他，转而看向张鹏，对张鹏，她就直接多了：“张鹏，你很好，嘴巴利索，脑子聪明，脸皮也够厚，是做生意的好材料。但是，生而为人，活着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底线，底线以内，你是王，怎么干都行，底线以外，是雷区，半分都不可逾越。”
说完，扔给他一本书，《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
张鹏：……
张鹏觉得要疯！
咳咳，沈渔其实挺惭愧的，没钱，她唯一能找到的有关行为规范的书就这一本了。
勉勉强强还是能用的吧，毕竟里面大多数要求都符合世俗三观。
沈渔说：“里面划了红线的部分，就是我对你的要求，也是你的人生底线，你把它记住了。”
张鹏嘻皮笑脸：“那我要是记不住怎么办？”
沈渔声音浅浅，不用力却有如雷音：“能背熟、能记住，那你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好弟弟；背不熟、记不住，那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友好别过，此生再不要有往来了。”
张鹏：……
MD，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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