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进的转变，让沈渔特别高兴，打算回家好好地，郑重地把他介绍给自己奶奶。

        和邻居随口一说的时候，还当真有起念认周进为弟弟的打算。

        认了弟弟，才好明正严顺地管束呀。

        结果一腔热血跑回去，沈奶奶不在家。

        她惯常用的小斗车也没有在，沈渔就以为她又出去收废品去了，也没去寻她，看看太阳快落山，拉着周进一起做晚饭。

        沈奶奶或许也是盼着沈渔回来的，厨房里的灶台上居然压了有一小块腊肉，还有一袋面粉，半筐子新鲜的清明草。

        面粉和清明草约摸是做清明草粑粑的，这东西沈渔以前也经常吃，她爸妈周末没事干，就喜欢跑乡下亲戚家，有时候摘点农家新鲜的菜，有时候采些山上的野货，春天的时候，清明草开花，他们更是每年必要下乡一趟。

        那东西，可甜可咸可什么都不拌直接呼在锅里，也可以包一些肉，烤得焦焦的，味道都很好。

        沈春梅家有一个小小的辗轧机，是沈奶奶收费品收回来的，花了点钱重新修过，给他们自己家打豆浆、辗玉米粒什么的都很好。

        沈春梅别看嫌这家嫌得要死，可但凡在家，这些小活她都干，辗轧机用得比沈奶奶都熟。沈渔接收了她的记忆，这种家伙什自然也会的，就和周进把清明草择了，洗干净后放机子里辗碎。

        辗碎后的清明草和上面粉，再分出一小团放了点糖，余下的什么也没放，团成光滑的团后分成小剂子，揉压成饼，打算炖腊肉的时候把它们呼在锅边上当锅贴吃，好吃管饱，还不用再煮饭

        费粮食了。

        沈奶奶牙口不好，锅贴有锅巴吃不动，就把放了糖的那份蒸给她吃。

        沈奶奶天全黑了才回来，沈渔都等得着急了，才见她拖着小斗车吱嘎吱嘎地晃回来。

        忙迎上去，见她小斗车里什么都没有，只放着锄头、撮箕等物，一边帮忙接过一边问：“奶，你干什么去了呀？”

        沈奶奶看到孙女就欢喜，顺着她的劲卸了斗车，“囡囡回来了。”回答说，“去坡上把花生种了，本来想早些回来的，可就那么点地，来回跑两趟不划算，就干脆种完了才回来。”

        他们住在河边，除了种水稻的田近，地都在对面山上，路程很远。

        沈渔说：“那你就等我回来，明天一起帮你弄嘛，你……”还要再说，见沈奶奶突然停下脚，忙也住了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哦，原来是周进出来了。那娃儿端着一盆水，一米七的男孩子瘦长的身材，秀致的脸上满面生怯：“奶奶，洗手。”

        这小白兔的装相样，看得沈渔有点想笑，见沈奶奶面色严肃，又忍住了。

        沈奶奶心却凉了半截，转过头来看她：“囡，他，你……你不是说以后都好好读书了吗？”

        沈渔特别坦然地：“对啊。”笑一笑，拉过沈奶奶的手，“奶，我知道，以前不管是我，还是周进，都没干好事，但是你信我们，往后我们都会好好做个好人。我把他带回来呀，就是想和他利用周末好好学习来着……奶，你先洗手。”强把老太太按坐在小凳子上，她蹲在脸盆旁边，一边给她洗手，一边继续说着，“学校老师的课我也没补了，

        花那钱不值得，正好周进也不想补，我们就约好一起学习。您老啊，不是总说咱们家没男丁吗？这不，我做主了，就让他做你干孙子，给我当亲弟弟，往后他要是再不学好，别说你了，头一个我就不放过他，行不行？”

        周进也灵泛得很，闻言蹲到沈渔旁边，麻利地叫上了：“奶奶，以后我就是你孙砸！”

        太激动了，他把“孙子”都说成了“孙砸”。

        沈奶奶：……

        老太太扭脸看看自己孙女，再看看被强塞过来的孙砸，冷着脸想说你这种孙子我认不起，可她是知道周进的，父母俱亡，爷爷奶奶老迈护不住，跟着姑姑讨生活。

        是个可怜娃。

        她孙女也是个可怜娃。

        他们都有一张稚嫩青涩的脸，眼睛明亮无垢，看起来，是那样天真，望着她时，是一样的孺慕，尤其周进，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带着祈求，也带着害怕，仿佛是个等待判决的囚徒，只要轻轻一声，就能熄灭他眼里那点希望的光。

        亲手把潜逃回来的儿子送进警察手里的时候，老太太就见到过那种光的明灭。

        心有些痛。老太太抽回洗得湿漉漉的手，仔仔细细抹干了，把沈渔扶起来，又把周进扶起来，她站在他们面前，面容苍老被生活磨得连腰都弯了的老人，轻轻和他们说：“行，我信你们，以后这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家。奶奶没别的盼头，只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不要大富大贵，也不要你们成龙成凤，只要你们好好活着，不犯罪、不做恶事，好好地，活成一个好人。”

        周进听罢，忽然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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