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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商量


纤竹问过定岚的身体如何,才将那小兵的话复述了一遍。

        那人当时道:“小的名叫赵小六。将军一直没告诉我们为何出关,我们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将军一路走到墨月岭。将军让我们轮番埋伏在岭上盯着山谷里的动静,若有贺族人出现,待他们全部进得谷来,得了将军号令再放箭。小的当时还想,北颜不是早就称臣了吗,怎么还会带兵来。但是等了大约半日,竟然真有一队人马进来,看他们旗帜穿戴,正是贺族人不假。走在前头的都是一帮小喽啰,远远儿地见他们领头儿的就要骑马进谷了,竟然有人等不及,放箭射死了一个小喽啰,把他们给惊跑了,跑得可真快……我们那时再下岭追过去,估计也抓不到那个领头儿的了。将军就让人将那个放箭的给绑了,然后我们就撤回来了,小的这才被将军派回来报信。没成想,小的这一走竟再也见不着将军了……”

        纤竹见定岚抚擦着茶盏的边沿,没说话,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小巧的短刀,递给她看。

        “奴婢仔细看过他们抬回来的那些尸骨,脸上虽有伤痕,却不似……那般密布了全脸,还是容易辨认的。赵小六指了其中一个说他就是那个私自放箭的兵。清点现场的人说,发现尸骨的地方离墨月岭大概还有三十多里。他们去抬尸骨的时候,拾到两柄这样的刀,奴婢说要拿来给您瞧瞧,他们就给了我一柄。”

        果然,那具尸身脸上刀痕密布,八成是故意让人辨不清面容的……

        定岚接过刀来端详,这把刀比巴掌长一些,刀鞘上有双孔插着银筷,还配有环,环上拴的带子已断,看切口似是被锋利的刀剑所斩断。刀刃锋利光滑,刀柄应是以牛角制成,上面雕了一只老虎,做工精良。这种刀她甚为熟悉,是贺族人随身携带的切肉刀,进食、防身皆可用。边关互市,她见过不少贺族人用这种刀。

        这样看来,父亲他们可能是回程中遭到了贺族人的突袭。贺族以骑兵纵横关北,最擅奔袭,来势迅猛,去如疾风。虽然整件事情还是串不起来,但父亲若还活着,很有可能是被贺族人掳走了,而那个私自射箭的人既然死了,是否真是细作还真是难断了。

        “师父那儿可有什么进展?”

        纤竹摇摇头:“奴婢未见到吴大人,李佥事说他这几日忙着迎接朝廷特使。原本新皇子出生,特使是要一早去昭告北颜大汗的,谁知道小皇子身体不好,出生后几度凶险,前日才终于稳定了。特使三日后从京师出发,在咱们这稍作休整之后出使北颜。”

        “原来如此,倒是忘了还有特使的事……”定岚沉吟了片刻,忽地目光一闪,对纤竹道:“你去库房看看可还有早年剩下的宣纸!”

        纤竹见小姐双眸明如星辰,便并不多问,自去库房找东西。不多一会,她拿着一卷宣纸回来。定岚展开一看,纸已泛黄,确是有些年头了。她便带着纤竹去了父亲的书房,让她在槅扇外守着……

        待定岚坐到庆安身边,他已伏在一旁的小几上休息。定岚让人送来一件披风给他盖上,他却在这时醒了,迷蒙中看到姐姐坐在身旁。

        “你累啦,今夜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休息吧!”定岚拍拍他的臂膀。

        “姐,我不累,你的病好了吗?”庆安揉揉眼睛。

        “我没事了,风寒而已,你快去歇着吧,忙了两日没停了。”

        “我……我想为爹爹做点事情,我对不起他……”

        “你不是已经做了很多了,”定岚这才发觉庆安神色有异,“……怎么了,是不是太难过了?”

        庆安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懊恼又迷茫:“昨日我看到爹爹躺在那儿……师父也对我说了许多……可是我看着爹爹,我总觉得很陌生,就好像躺在那的不是他一样。我难过也是难过,但是我……我一点都哭不出来……爹爹对我们那样好,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姐姐?”

        定岚扶着他的肩,犹豫了半晌,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许是男孩儿懂事本就比女孩儿晚些,又或是庆安一向比她多愁善感,她总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师父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此事干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庆安知道了实情,一时感慨冲动,说漏了嘴,那他们不仅救不了父亲,还会把整个沈家搭进去。

        “这不怪你……父亲走得太突然,我也是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况且你连着忙活了两日,怕是累得人都脱水了,哪里还哭得出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等睡足了觉再来替我。”

        庆安还是不肯。定岚让紫雪给他端来一碗热粥,看着他边吹边喝。粥还没喝完,庆安便斜倚着旁边的小几昏睡过去。

        他白天黑夜地熬了两日,粥里稍微加了些助眠安神的药,自然就撑不住睡着了。定岚这才叫了两个小厮,一个抱一个抬将他送回屋去。

        大殓的后一日,成服。刘管事来报,京师祖家的大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姓袁的公子。

        祖家来人是自然,姓袁的公子又是哪位?定岚脑子里过了一遍人名,实在想不起父亲与哪户姓袁的人家有来往。

        “快请进来吧。”反正都是来吊唁的亲友。

        刘管事在前引路,后面为首的一人魁梧高大,穿着一身齐衰,看面容已是年过不惑,然而他目光如炬,步伐稳健,周身的缟素也难掩其一番威压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随后进来的那位却是引得不少小丫鬟偷看,手里的活计都慢了下来。此人长眉似剑,眸如墨玉,身影清俊潇洒,倒像是画里的人走出来,虽是一身素服,举手投足间却有述不尽的俊逸风流。周遭人的窥视他不甚在意,却不知为何,目光里还有三分忐忑。

        二人身后各自跟了小厮,几人进了灵堂。定岚已叫人去请庆安过来,有外男在,她一人接待多有不便。

        “见过大伯父、袁公子。”

        定岚心中错愕,这位袁公子竟是在刘家见过的袁文清,他怎么会来?他家不是在樊城么,樊城离蓟平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

        沈茂和文清各自对着棺椁行礼,定岚作为逝者之女还礼,按照习俗定岚该哭一哭,不过她真是哭不出,便也懒得装了。二人的小厮将赙礼奉上。定岚谢过二人,请他们落座。

        “二位一路辛苦,不知袁公子怎会与大伯父同来?”

        文清刚刚在打量她,她似乎比在厉城的时候清瘦了些,想必是父亲新丧,悲痛所致。她一身斩衰服丧,这生麻布连边也不缉,最是粗糙不过,然而她皮肤细腻如凝脂,如玉的面庞透着淡淡粉红,这粗麻衣反衬得她如嫣嫣芙蓉,娇俏而沉静。

        若不是投壶的时候见识过她那般锐不可当的气势,定会当她是个怯弱温顺的娇娇小姐。

        未等文清开口,沈茂便先回答了:“岚姐儿,你们操持后事最是辛苦。我路经五正山的时候歇脚,竟然遇到敏之,他听我说要来吊唁望弟,便也一同来了。”他这口气稀松平常,就好像是两人偶遇一起下饭馆吃顿饭似的。

        文清见定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干咳了一声,提醒般地叫了沈茂一声“姑夫”。看来她名字里有个“兰”字,早先竟也没听姑母提过这位已逝的沈将军。

        “哦,对了,你许是不知道”沈茂这才一拍脑门儿对定岚道:“说起来,你当称呼敏之为表哥,你大伯母是敏之父亲的表妹。敏之小时候来京师玩,都是住咱们那儿的。”

        难怪,定岚心道,这些年与祖家几乎并无来往,自己只在祖父病危辞世之时随父亲回去过,祖家有什么稍远些的亲戚她也无从知晓。

        “原来如此,见过表哥。”定岚一笑,对文清福了一福。

        表哥这个称呼挺好,文清心底漾起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兰表妹请节哀……上次厉城一别之后,我自己又去了五正山,早就听闻蓟平卫五正山的大好风光,却一直无缘得见,我便趁此机会游览了一番。正要回樊城,竟遇上了姑父……我对沈将军也是一片敬仰,故此特来吊唁。”袁文清说到后来,耳根子有些发烫,是不是解释得太多了,人家可什么都没问呢。

        定岚倒没觉得如何,只认真听着。

        沈茂提出再见弟弟最后一面,定岚也答应了,反正他们两兄弟已是多年未见,那尸身的面庞又被划得一片模糊,他也瞧不出什么。看过之后,沈茂便开门见山了:“岚儿,你父既已殉国,我此次来一是要将他带回去安葬,二是带你和庆安回京师去。”

        果不其然。

        大伯父想是京师的三品大员做惯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真当那些年的事没有发生过?

        父亲性情疏阔豪迈,若真到了他百年之后,想是也不会计较回不回祖家入葬,只是眼下这情况……

        定岚垂眸一笑,见庆安进来,便对沈望道:“大伯父,恐怕此事还有待商榷,因父亲另有交代且早已立了字据为证,可否进内堂一叙?”又对文清抱歉地一笑:“能否请表哥暂时移步东次间饮茶?这是舍弟,也当称呼您表哥,先由他陪您说会子话。”

        沈茂一愣,什么交代啊字据的,他提的这些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商榷的!她们姐弟如今无依无靠,他主动提出来作她们姐弟的依仗,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定岚笑了笑,权当没看出他的不悦。刘管事一直立在一旁听着,定岚这么一说他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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