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孙家

孙家。

        孙家作为一方富豪，自祖上就开始走商，在云水是出了名的，家中人游遍各地，见多识广，时常带回来大批的奇珍异果，在各地也有些瓜果产业和珍品铺子，有许多尚算有名的酒楼食店，也都是从孙家旗下的果子行进货果子。

        有根基在，家中人必定都是些吃过香喝过辣的，不轻易为些有趣玩意儿睬目。

        虽有个有钱的名头，家中装潢却称得上是雅致，中堂字画皆是大家所作，几椅成列，淡淡炉香飘逸，还融了点点墨香，只是据说孙家人并不重学，甚至还有没读过学的，这般装饰下来，颇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

        眼下堂中正坐了几人，为首的是一位锦衣的老夫人，身后正站着一丫鬟为她扇风，扇上也熏了香，此刻轻轻一扇，香风阵阵。

        老夫人身侧则是挤了一个年近三十的郎君，生得几分蛮相，服饰花哨得很。

        “婆婆，你瞧我这下巴，若不是孙儿命大有福，怕是会被那蛮人打得丢了命去！”那郎君握住老夫人的手，叫嚷道。

        老夫人也心疼得厉害，另一只手捧住那郎君的脸，左瞧瞧，右看看，而后叹道：“幸好郎中的手法好，这才给你复了位，你可得好好养护着，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不然你阿娘泉下也不能瞑目了。”

        “婆婆疼我。”他又朝老夫人身前挤了挤，“那人不光打了我，还卸了我的人的胳膊，嚣张得很，婆婆可要替孙儿出气！”

        “好，好，好。”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也皱起眉头，“竟然这般猖狂，没有天法，待会儿我差人去找高衙内，必定把他们找出来，拖去官府好好收拾一通！”

        那郎君一听老夫人要报官，顿时急了，忙道：“这等糟心事，找高衙内做什么，还不够给他添堵的，婆婆给孙儿些人，孙儿自行解决便是，必会找到他们，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给我道歉！”

        老夫人依旧道：“道歉哪能够，你就是心软得厉害，那蛮人都让我孙儿伤筋动骨了，可不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真不用，婆婆你听孙儿的，孙儿肯定让他们认错。”那郎君委屈地撇撇嘴，“您要是闹到官府那去了，旁人可不都得知晓孙儿这下巴被人卸掉，被人打，孙儿还要不要面子了！”

        “孙儿别难过，是婆婆我考虑不周了。”老夫人连忙哄道，“你要人，便要去罢，挑中哪些个，婆婆拨给你，你自个儿去解决。”

        说着她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家家的，老婆子我都搞不懂喽。”

        “哪会啊。”那郎君当即露出笑容，“婆婆年轻着呢，我瞧着风采还胜当年，漂亮得很。”

        老夫人顿时舒眉，点了点他：“就你嘴甜。”

        那郎君面上笑着，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心想等他挑了人，一定要寻到那夜拦他马车的几人，打死那个卸他下巴的人，至于那个小娘子，那般美貌，可不得掳回家好好疼疼？

        他们这正热闹着，就有一小厮过来通报：“老夫人，阿郎来了。”

        老夫人连连招手：“快让他进来。”

        说罢，没过一会儿就有一身着豆绿圆领袍的郎君大步走来，面容俊朗，神采奕奕，一进门就笑着对老夫人拱手：“婆婆，孙儿来了。”

        老夫人高兴得很，转头对丫鬟说：“快，给明远沏茶，上回大郎从京城带回来几罐茶，我瞧着好得很，就等着明远来一起品鉴品鉴呢。”

        丫鬟也笑着颔首，往后堂去了。

        孙邈，也就是孙明远，大步行到几椅处自在坐下，而后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贴在老夫人手边的孙郝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怎么我在这时婆婆不说着要喝，堂弟一来，婆婆便把好东西拿出来了。”

        “你这小子。”老夫人又点了点他，“婆婆平日里给你的好东西还少吗，我这是看明远好不容易来一回，才想着将茶留着同他一起喝，明远常年在外，跟着二郎行商，可算辛苦，哪像你天天呆在家里舒坦。”

        孙郝又撇撇嘴，阴阳怪气道：“怪我懒散，比不得堂弟，也难怪婆婆偏心。”

        老夫人笑起来：“你瞧瞧，你瞧瞧，三句两句他就跟我杠上了。”

        “哪能啊。”孙郝连忙收了神色，又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孙邈则是淡淡地笑了笑。

        此时原本跟在孙邈身后的小厮也站定，立在他身旁。

        老夫人注意到小厮手里拎着两个礼盒，她眼睛不好，看不清晰，只是远远瞧着，只觉得那朱色礼盒模样漂亮。

        当即便问：“明远，那是何物？”

        孙邈也招手，示意小厮走上前：“这是孙儿在一间食肆买的糕点，我尝着好吃得紧，想着婆婆爱吃甜糕，特地带来给您尝尝。”

        “何等糕点，还能得明远来送一趟。”老夫人道。

        孙家干得是走商的生意，老夫人作为家中最长的长辈，什么好吃的没尝过？见孙邈特意来送，她有些惊讶。

        小厮是个嘴快的：“老夫人不知道，这里头可有着故事呢，做这些糕点的是一位小娘子，阿郎曾于月前在虹桥处同她初见，那颗心啊，当场就飞到人家那儿去了，这一个月内，也不知道差我跑了多少趟，去买小娘子做的吃食。”

        孙邈：“就你话多。”

        老夫人恍悟过来：“原来是这样，明远你小子是看上人家娘子啦。”

        老夫人眼睛亮起来：“怎么样，都一个月了，进展如何？”

        小厮“嘁”了一声，笑道：“小娘子还不知道阿郎姓谁名谁呢。”

        孙邈轻咳了一声。

        小厮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不对不对，小娘子还是知晓阿郎姓孙的，只是不知道他的样貌罢了。”

        老夫人痛惜：“你说你，我孙家儿郎，竟然这般含蓄，整日去买她的吃食有什么用，你得同人家见面，同人家说话呀！”

        孙邈：“我怕冒犯到人家。”

        小厮道：“小的倒是托人同小娘子说了，实在是瞧着急，只是人家似乎更爱做饭开摊子，小的也不敢再托人说道了。”

        孙邈听此忍不住道：“自作主张。”

        小厮咧了咧嘴。

        老夫人：“方才还说是食肆呢，怎么又成摊子了？”

        小厮便道：“自然是因为小娘子是个厉害的，不过数月，便从摊子开成了食肆，如今生意很是火热，这两盒糕点，也是小的排了长队才抢来的呢。”

        说到此，老夫人更是好奇了，这般好的生意，可见对方是有点本事的，只不过这糕点再好，能好过那些分茶酒楼的点心？能好过西域走商来的美味？能好过京城名铺的甜嘴果儿？

        被冷落在一旁一直没能插嘴的孙郝终于忍不住道：“这糕点再好，也是甜物，先前郎中就说过，婆婆你身子欠佳，要少食油腻和甜腻的东西，堂弟这两盒糕点送来，婆婆又得吃上了。”

        孙邈道：“她家的糕点上了有些日子了，我也尝过，仅加了枣泥和豆沙馅儿的比较甜，适合小孩子吃，其它几种都很是适合婆婆，甜而不腻，清爽可口。”

        孙郝还想再说，老夫人却招了招手：“快，让我尝尝。”

        孙郝只好闭了嘴。

        老夫人向来疼自家孙子，招手前她已然想好了，怎么着那小娘子也是明远心悦的，就算糕点不得她心意，她也要夸上一夸，不能驳了孙儿的面子。

        已经归来沏好茶的丫鬟立马上前，接过小厮手中的礼盒。

        离得近了，老夫人更能看清礼盒上的锦纹，有光线时，竟隐约瞧出了波光粼粼的美感，配上盒上的朱色，像一汪锦绣红海。

        礼盒打开，率先涌出来的是浅浅淡淡的甜香，闻之舒适，再瞧，一块块糕点罗列有序，挨在一起像极了绽放的花朵，糕点并不同色，有的呈雪白，有的则是淡青的颜色，还有绯色与浅黄色的，各个都漂亮得很。

        更令她喜欢的，是每块糕点上都压了一个小小的“姜”字，再配上些许花纹点缀，很是精雕细琢，这一个劲骨丰肌的“姜”字印在上面，倒是挺有特征。

        一盒糕点琳琅满目的，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选哪一块入口了。

        还是孙邈先说：“婆婆可尝尝栀子花糕，是她家的招牌糕点。”

        老夫人闻言拿起那块雪白的花糕，轻轻咬下，一入口，便尝到满口的香气，口感细腻绵软，还有掺了栀子花碎的蜂蜜作伴，颇为松软，全然没有她先前想象的甜腻感。

        她几口吞下了栀子花糕，二话不说就拿起了另一块绿豆糕。

        黏在她身旁的孙郝也直了眼，没想到这些糕点这么漂亮，再瞧着老夫人那急不可耐的模样，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本着不想让堂弟舒心的心态，便阻止道：“婆婆，还是少吃一点，尝一块就可以了。”

        老夫人第一次没有理他，直接将淡青色的绿豆糕塞入口中，糕身微凉，入口细润紧密，全然不干，而是一种冰冰凉湿漉漉的感觉，没有让她食之口渴，绿豆糕清香四溢，软甜却不粘牙，很是适合她这种牙口不好的老人。

        市面上的糕点许多都做得干燥，吃了之后总得喝上一盏茶才行，亦或者做得甜腻，老人家吃了总会粘牙，没有将老人纳入售卖范围。

        她虽好甜糕，却因着这些原因，渐渐不再吃了，孙家走商虽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却没有这般得她心意。

        老夫人自顾自地吃着，孙郝也终于急了，忍不住扒住老夫人的衣袖，向礼盒里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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