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南笙在一旁泣不成声，不断的摇着头，道着歉，可南安却只是讥讽的看着她：“怎么，后悔了？还是你想说那些都只是气话？”
南笙摇着头，抓着南安的衣服袖子，努力的解释着：“没有，我不是……是气话，都是气话……都是张毅然！他一逼我，我就说错了……小安啊……你原谅我吧……”
张教授无奈，摇了摇头，将南笙两母子拉开。
先将南笙扶到一边的沙发上去，轻声安慰了几句。
接着转过来看着面无表情的南安，道：“你跟我来。”
没办法，南安便跟着张教授进了里面的私人办公室。
张教授先给南安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喝。
几分钟后，也许注意到了南安不解的目光，才缓缓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
这是个肯定句。
南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到南安这幅样子，张教授也很无奈。他叹了一口气，说到：“其实我也是不想管你们的家务事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病患在我的手底下溜走。”
南安沉默了，懂了张教授的意图。
张教授也看明白了南安不想听他的开导，便开玩笑道：“你先不要拒绝，我大学可是也有修过心理学的，学分还挺高的。”
南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那好吧，你说，我听着。”
“家庭矛盾永远是中国最难化解的矛盾，”张教授一开始工作便神情严肃，“婆媳关系，父子关系，更胜者还有孩子和父母的关系。”
“而你们，就是最困难的那种关系。”
“听刚刚你们的对话我也有了大概的一个了解。”
“你是听到你的爸爸妈妈说，根本不想把你生下来而难过，而且自从弟弟出生，所有人的关注都去给了弟弟，而你觉得你就就是你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对吗？”
南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教授继续说道：“是，我知道，这确实很悲哀，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情——毕竟还小，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多大的接受度。”
“但是我告诉你，”张教授顿了顿，“如果他们都不喜欢你，那你就要更强大，使得所以不喜欢你，看不清的人都后悔，哭着和你道歉；让所有喜欢你的人更喜欢你。”
南安猛的抬起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眼里充满了惊讶与喜悦。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一心求死是懦夫的行为，他要做的，是过得更好，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狠狠的扇一个巴掌！
张教授注意到南安的态度有些松动了，便又赶紧说：“就算你想要报复他们，那也得有命不是？”
“至少还是有百分之二十三的可能性可以治愈的，那么你就不要放弃。毕竟百分之二十三的可能性相比较别人，已经算是高的了。”
南安没有再说话，张教授也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给他考虑和缓冲的时间。
约摸过了有五分钟，南安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做手术。”
虽说他对南笙和张毅然没有什么恨意，但总归还是在有些时间抱怨他们为什么不想要自己还把他生下来。
但其实南安对于他们也没有什么想要报复的心理。只是想让他们和自己那时一样伤心罢了。
南安想好了，如果手术成功，那他便就要好好努力，给所有看不起过他的人难看，再好好的报答那些对他好的人。
对他好的人……南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温柔——虽然转瞬即逝。
要是手术失败的话……南安苦笑了一声，那他便就不在这个人世间了，那他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不过……也许以后她会遇到对她更好的吧。南安想。
南笙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即使张教授什么也没有说，但她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就只希望张教授能够劝到南安，让南安答应做手术吧。
她知道，从小到大，都是她欠南安的。小的时候每一次回家，她冲着南安伸出手，南安都只会下意识的躲到张叔身后。
那时，她的心脏好像被谁给扎了一下，好疼！
她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来：“没关系，不让抱就不抱了。”
但不知为何，从那以后，南笙每次想要抱南安的时候，心里都会出现一个声音，告诉她：“你不会抱他的，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把他当成你的儿子！他也根本不亲近你，他不会让你抱他的！”
在这个声音的“催眠”下，南笙亲近南安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到后来，便连见面的时间也更少了。
慢慢的，她忘记了南安的生日，忘记了南安的喜好，到最后，她甚至忘记家里还有南安南安这么一个孩子在等着她回家。
而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每次当她忽略南安是，后者脸上闪过的伤心。
到最后，她开始嫌弃南安，嫌弃南安是一个不健全的小孩，什么也不能干。
到了每次只要看到南安就会烦躁的程度。
南笙苦笑一声，这不就是她自讨苦吃吗，她怎么有脸去怪南安呢。
“这一切都是妈妈欠你的……”南笙满脸绝望，流过一滴清泪，闭上眼睛，她现在只想让南安好好活着，这样，她才能好好的弥补自己当年对南安所做错的事情和从小到大自己对南安的忽视。
突然，“咔嚓”一声，门开了。
南笙立刻像门那边看去，是张教授和南安出来了。
明明南安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南笙却觉得南安现在的心情要比刚刚好的多。
南笙有一种预感，她觉得南安答应做手术了。
果不其然，张教授说到：“家属可以准备做手术了。”
南笙立刻睁大眼睛，脸上的惊喜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南笙伸出手想将南安拥入怀中，可南安还是躲开了。
南笙脸上的笑容一滞，到这种情况她也是想到了的：“没关系，答应做手术就好，答应就好……”
南安“嗯”了一声，说到：“不过我先告诉你，我答应做手术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南笙不仅没有难过，反倒笑容更加灿烂了：“没关系！只要你答应了做手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妈妈尊重你！”
南安没再说话，转头走了出去。
而南笙也没有注意到——她正兴致冲冲的和张教授商量着手术事宜。
他现在脑子很乱，但是如果真的问他在想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南安走出去，关上房门，就站在门后的阴影下，低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是他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还是今天这一场可笑的闹剧。
南安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终于抬脚走了。
他走到医院废弃的花圃处，坐下。
这边本就已经荒废了，自然也没有人，这周边也就只有南安一个人。
他总是在安慰着别人，可到了他真的伤心的时候，却不希望被人知道。
他只能一个人享受着伤心的孤独。
在他最需要别人的拥抱的时候，没有人出现。
他只能一个人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咬着下唇，小声的抽噎着。
他本不想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忍不住。
在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他完了，他已经彻底堕落了——即使在七年前，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被他的父母，他的亲身父母，一下一下的撕碎了。
他捂着心脏，呼吸困难。
没有人知道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在看到南笙那样低声下气的向他道歉时，他的内心究竟是有多开心。
他想抱住南笙，告诉她：“没关系，妈妈，我也爱你。”
但是他的身体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他的身体的掌控权不知被谁给夺走了。
他只能冷漠的躲开，一下又一下的伤害南笙，用身上的尖刺将对方刺的对方遍体鳞伤。
可能是报复吧。在报复对方的同时，把自己也伤害了。心脏揪在一起，身上浑身都生疼，却故作冷漠。
可是事实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在挽回了。他说。
南安抬起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在眼角的泪水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再一点一点的蒸发掉，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痕迹，是他在卑微，脆弱后留下的痕迹。
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拭，就会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
他不需要脆弱，也不需要多愁善感。
他苦笑一声，“请给我温暖。”
南安调整好情绪，扯了扯嘴角，努力的想露出一个和平常一样的笑容。
他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他——就在光芒之下，向他伸出了手。
南安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土。
站起来，慢慢的，好像在散步。
从花圃开始，慢慢地走，在后院里面转着。
享受着阳光撒在脸上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他很喜欢的感觉。
因为这会让他感觉到，上帝并没有放弃他。
即使生活好像一条永无止境的道路，但仍然可以慢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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