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话 一条雪白的蛟尾

因着顾绝寒毒不时发作，北辰便在此处临时开了个洞府，师徒二人暂时住了下来，又以秘法替顾绝镇压寒毒，将寒毒压制为每三个月发作一次，可饶是如此，顾绝还是有些吃不消，这几个月很是消瘦了下去，纵使北辰再多的灵果仙草补着，也彷如泥牛入海，完全不见她长肉，除了那张脸还能骗骗人，身上都瘦成了皮包骨头。

        北辰思虑了一番，要尽快解了这寒毒，否则顾绝的身体只怕是吃不消。而要尽快解了这毒，便如那紫蛟所说唯有引那三千丈冰底的冰中之火——玄冰蓝焰入体。而想要取得玄冰蓝焰，当务之急除了尽快成功筑基外，还需设法打磨丫头的身子，使之更能适应极度寒冷的三千丈冰底，否则只怕还没取到火种，她便被冻得奄奄一息了。据说三千丈冰底入口处住着一头万年玄龟，此玄龟不知活了几万年，修为奇高，可口吐人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人以星云链锁在那三千丈冰底入口，不会轻易的放任何人入内。不过此龟奢吃生长在湿热之地的通玄果。据说只要谁奉上通玄果它便放谁入内。

        因那三千丈冰底，处处都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玄冰，此冰火中不化，坚硬无比；兼之更有玄冰蓝焰这样的奇火，所以前来历练或是寻找炼气材料的修士层出不穷，而想要进入除了打败玄龟以外，唯一的方法，便是献上通玄果。

        若说几千年前，这通玄果固然稀有，却不难寻，可如今几千年过去，因那玄龟贪吃无度，而那些欲入寒冰洞的修士，便将那通玄果摘得所剩无几，而这一二百年来更是几乎绝迹，连听闻都极少了。

        幸而明年便是南蛮界每十年一次的万兽谷历练，这一次恰逢万兽谷历练满十届，四界各门派都可派弟子前往参加，只需要上交一种足以作为胜者奖励的珍品即可，历练者的前十名可依照排名先后自由从中进行选择，其中已知的胜者奖励中，便有二枚通玄果。

        看向一旁高高兴兴试着新衣裳的小娃娃，北辰心里不由有些发沉，万兽谷历练只限筑基以下的修士，也就是说自己和如风都不能助她一臂之力。想要顺利取得火种化解寒毒，这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其实除了那要命的寒毒，顾绝从紫蛟处着实得了不少好处。她虽是每三个月便要受一次寒冰淬体之苦，可每次苦痛之后，便能将紫龙之眼多炼化一分，识海也会随之拓宽一些。现在她的右眼虽然还是一样不能视物，可是从外观上看，除了在寒毒发作时会呈现异状，平日里已与从前并无不同了。

        更有那紫蛟皮被北辰和着手边剩余的蛟绡纱经过融合提纯作为主料，炼成一件裙式内甲。这裙子通体雪白，只在宽大的袖口和裙摆坠着一圈盈盈的紫，唤作紫雪如意甲。此甲的防御力自不必赘言，神妙之处在于，若穿着此甲入水双腿便能瞬间化为一条雪白的蛟尾！顾绝体内有紫蛟内丹，在水中也便如在陆地一般可以自由呼吸，如今在水中的速度更是矫若游龙快若闪电。这仙衣耗费了北辰不少天材地宝，本来至少也要顾绝筑基后才好穿着。只是万兽谷之行在即，北辰便提前将这内甲给了她，虽然发挥不了什么神通，总比寻常护甲要强些就是了！

        “你过来。”北辰将顾绝招过来，教着顾绝如何以自身精血将这宝衣炼化，只见那精血洒在那雪白的衣襟上，便犹如雪地红梅，随后紫光闪现，那精血极快的被衣裳吸收殆尽，从方才的成人大小缩小得适合顾绝的身材。其上紫光盈盈流动，那衣裳如有自己的意识般，朝股绝身上罩去，顾绝只觉得触手温和软绒，下一秒那衣衫竟然自动穿过表层的衣裳贴身妥帖的穿着了！

        短暂的怔愣后，顾绝不由大呼神奇。

        其后的几个月，北辰忙着准备各项顾绝去万兽谷历练需要准备的物品。他让顾绝除了修炼之外的时间都跟在身边，自己学着打理这些事宜。

        “师父说的，你可都记下了，怎么又在走神。”顾绝抬眸对上北辰略带责备的眼神，她笑了笑拉住北辰真人的衣袖，唤了声师父。

        北辰发现自己无法真的对她生气，只得任由她坠在身后，叽叽喳喳的独自说得热闹！

        顾绝眯起水灵灵的猫儿眼，心里有些发烫。前世她十三岁就被选入孤狼特工组进行封闭式训练，十六岁第一次出任务杀人，那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顾惜朝独自抚养她，又当妈又当爹很是不易，陪她的时间极少，她心中明白妈咪不是不关心她，而是她要凭一己之力撑起这个家很不容易，所以她从小就早熟懂事。幼时一个人去上学，长大后一个人去出任务，想想，她似乎总是独自一人，好久好久了！

        不知如今在北辰真人面前这么小孩子气，是不是存了想找补回来的心理！

        “师父，你交代这么多，是不是又要丢下徒儿一人了？”顾绝扯了扯北辰的衣袖，仰着头问。

        北辰真人身子极细微的一顿，“师父何曾丢下过你，为何说又？”他转身，蹙着眉头将地上的小娃娃抱起，平视着她黑葡萄似的眸子。

        “师父如今不会丢下你，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你的修为止步不前，你就会被大道丢下。娃娃，自从你踏上这条道，便注定，要一个人走下去。师父和师兄或可以相助你一时，却无法永远守在你身旁。你要明白，没有人会丢下你，只有你自己会丢下自己。师父说的，你可明白？”

        “不要，不要，我不要明白，我更不要和师父，师兄分开！”顾绝紧紧缠住北辰的脖子，师父的怀抱好温暖，她还是个孩子，她有胡闹的权力，不论如何，她不要再变成一个人。

        顾绝见北辰也不理她，也不如往日一般拍她的背，心里一抽，本来只是为达目的的假哭，竟然真的一时悲从中来，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来到这元泱大陆也快六年了，仿佛她从来到这世界，便是在不停的受伤养伤，未曾真正的安生过。她默默的从北辰的怀中滑下来，跑到洞口嚎啕大哭起来，就像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彷徨不安都发泄了出来一般。

        “莫要如此，你一向是师父最乖最听话的徒儿。”

        “不要，我不要乖，不要听话了。师父，是不是不听话就可以在一起，徒儿错了，徒儿平日乖巧都是装的，徒儿还陷害师兄，让师父教训师兄。徒儿平日里都是阳奉阴违的，全清云宗最坏的就是阿绝了，我还想着以后修为高了，要去剑挑雷天风，掌劈君逍遥。这次会中寒毒，也是因为徒儿想杀了申绮罗，师父，徒儿是不是受报应了……呜呜……师父，徒儿不要分开……呜……我……不要一个人……”

        “没有人会永远在一起的……”北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顾绝小嘴一撇，大颗的眼泪在发红的眼眶内积聚。

        见她如此，北辰心中极为复杂。一面又想将那小小的一团纳入怀中好好安慰，一面又明白他若一味纵容，孩子便不能成长。果然，不一会儿，顾绝便停止了哭泣。

        “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明白师父的苦心。徒儿不知以自己的资质最后能走到哪里，但是徒儿一定会在这条道上一直走下去，努力跟上你的脚步。”

        北辰一面以喜，可听着顾绝的声音又觉得哪里不妥，声音还是那道声音，可是却透出一些不属于小娃娃的坚毅。

        说完这话，那小小的身影就开始自发的整理自己的行李，那动作有条不紊井井有条，不出一小会儿便完事，竟是样样妥帖。

        “师父，徒儿已经准备好了，不日便可出发前往万兽谷，师父可还有何指示？”顾绝笑了笑，圆圆的眼儿眯成弯弯的月牙，北辰微微摇头。“余下的为师自会处理……”

        “是，那徒儿回去修炼了。”顾绝一转身，脸上的笑已经不复见，心中不由苦笑，一个人吗？又有什么大不了，你不是早已习惯了吗？便是如此，你也一样能过得很好，也不过是孤独些，寂寞些罢了。想到此处，脸上那未及眼底的笑便又挂到脸上！转身冲北辰挥挥手：“师父也早些休息哟！”

        只是看到这笑脸，北辰心中竟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她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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