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联系钟鸣的过程并不艰辛。
只是两人在别墅前对立站着，一种胶胶滞晦涩的空气在其中无声蔓延。
钟鸣手臂上迸发的肌肉一鼓一鼓的，他沉沉看着眼前的少年，显然还记得他，问：“小姐让你来的？”
高瞻道：“她说，后院第三棵苹果树。”
这是他们的秘密暗号吧。
高瞻告知并与钟鸣约定了汇合时间后离开了。
钟鸣微皱着眉，看他离开。
高瞻走路的姿势不大自然，瞧着他脸与脖子外露的伤口，不难猜测衣服下也伤痕累累，钟鸣隐隐约约推断高瞻身上的伤应是严旬安授意造成的。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还拖着一身伤帮忙过来联系他。
钟鸣想到那棵树，朱云贞的树。
神情莫名。
“钟队，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鸣站了半天，看门的兄弟不由出声，他转身回去时说：“有新任务了。”
朱云贞的校外行踪很容易掌握，但钟鸣等人她都见过，如此一来，就只能派两个新来的、能力还不错的兄弟去跟踪。
而校内，高瞻每天课余时间多在阳台，朱肖喜神经再怎么粗大，也发现了他时常往自己堂姐教室那边看去。
朱肖喜有些纠结，天空中秋云蔚霞都不能让他专心了，放下相机，他小声道：“瞻哥……”
视野中，对面三层教学楼上，朱云贞正揽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臂有说有笑的从教室中出来，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一张赫然放大的脸挡住视线。
高瞻后退了几步，“怎么了？”
“你喜欢柳莹莹？”朱肖喜问。
“什么？”
朱肖喜指着朱云贞身旁的女生，“你都不知道她叫什么，那你每天看的谁？”
总不会，突然对他堂姐感兴趣吧？
朱肖喜想到这，一脸古怪看着他。
“看我姐？”
高瞻有半刻的迟疑，朱肖喜瞪大眼睛，声量颓然拔高，“嗯——”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高瞻不好说出口，毕竟像偷窥狂一天时时去关注记录一个女孩子的行踪并不是一件光彩事，且还是朱肖喜堂姐，还不如——
“嗯，我对刘莹莹……是有些好感。”
朱肖喜愣了一下，变脸似的立即切换了一副八卦与狂喜的表情，凑过来挤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哇，好难得，瞻哥居然会喜欢人……不是，我不是说瞻哥你不会喜欢人，只是觉得很神奇，唔，怎么说呢，你一直两袖清风、清风明月，就很难想象你会坠入爱河是什么模样。”
这么说着，朱肖喜面露不解。
这个刘莹莹长相性格都不怎么出彩，几乎是透明人的存在。这会估计是严旬安不在，朱云贞闲得无聊，拿她解解闷而已。
朱肖喜一大堆话把高瞻差点给砸懵了，他摇头，“仅仅有些好感，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朱肖喜“哦”了声。
高瞻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朱肖喜却兴致勃勃，望着堂姐与柳莹莹走了回来，伸着脖子仔细瞧着，还时不时揶揄冲高瞻挤眉弄眼。
高瞻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
低声同朱肖喜说：“肖喜，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朱肖喜以为他害羞了，拍了拍自己胸膛保证：“嗐，肯定的。”
说完，朱肖喜轻声安抚高瞻，“无论如何我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瞻哥，你别怕。”
勇敢去飞，放心去追！
“……”
“怕啥？”
余景阳过来时恰巧捕捉到这话，“高瞻，你怕啥？”
“关你屁事。”朱肖喜撇嘴。
瞻哥好不容易给他透露隐秘的少年心事，可不能分享给这个狗逼。
余景阳一把扯朱肖喜耳朵。
“诶诶诶，放开，你他妈快放开，疼死老子了。”朱肖喜手脚并用挣扎起来。
两人又打闹起来。
高瞻抿着唇继续观察，朱云贞回教室，跑到一个正在埋头做题的男生面前挑逗似的笑嘻嘻说了一些话，男生神情却截然相反，面上怯怯，不想理会她却又不得不战战兢兢应付。
上课铃响了。
高瞻立即收回视线，呼唤朱肖喜与余景阳一声，他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分开——还没决出胜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动作飞快，推着挤着要争第一进教室。
周四下午仅有两节课，距离晚自修足足有三个小时的空暇时间。
朱肖喜高兴计划着寝室聚餐，一块去吃烤羊肉，高瞻不忍打断他，“我还有事。”
“什么事？”
高瞻说：“要去家教。”
“不是停了吗？”
“又找了另一个。”
近来的谎话，说得他舌头麻木。
朱肖喜皱眉，“那好吧。”
方鹿松问：“阿瞻学长，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不用，家教还要晚一些。”
余景阳也不疑有他，“路上小心着点。”
高瞻答应。
待三人离开，高瞻锁上寝室的门，走出学校，左转直达第三个路口东侧的偏僻小巷，钟鸣正停车等待着，他上了车，然后窗边的风景开始变化。
一路行驶而来，钟鸣又一次从车内前镜中窥探高瞻，忍不住问了句：“你在看吗？”
高瞻抬起眼皮。
眼中平静无波，内蕴汹涌。
他手上是记录着朱云贞近日行踪的一叠厚厚的纸，所接触过的各种人、经历过的事，说过的话，几时微笑几时皱眉等事无巨细，以及观察者的客观一些感受。
钟鸣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直视前方。
沉默直至别墅。
碰上了正要出门的严斯竹，他开着辆磨砂蓝的敞篷跑车，戴着墨镜，印花衬衫半敞开，露出精瘦的胸膛，看起来极为骚包。
今日气温猛地升高，热得没个冬天的样子。
严斯竹单手握着方向盘，往下压了压墨镜，一双与严旬安□□分相似的凤眼饶有兴致瞅着他们，眉梢浮泛着些许寒意。
“三少爷。”
钟鸣垂眸敛眉。
严斯竹姿态疏懒，语气随意，“看来是真的，严旬安的小男朋友。”
高瞻不语。
严斯竹看了他一会，评价道：“跟严旬安一样无趣。”
升上车窗，一波重金属机械声浪轰然响起，直到跑车消失在山下，余音仍在回荡。
秦医生早得了通报，站在院子中等待，见了钟鸣他也不意外，笑着迎上高瞻，亲切问：“吃了吗？”
高瞻点头。
来之前吃了一个面包。
秦医生劝道：“我让人做了松露鸡汤，味道很是不错，你等会可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顿了顿，他似想起了什么，“今天四小姐心情好多了，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想必是知道你要过来的缘故。”
高瞻不置可否。
钟鸣被留在了门外。
高瞻上了楼，循着记忆敲响那扇房门。
里面有了些轻微的声响，高瞻僵站着一会，跟上来的秦医生道：“这是可以进去的意思。”
严旬安一向懒得说那些请进的废话。
高瞻看了秦医生一眼，秦医生脸上笑容不变，“四小姐待你自然与旁人有所区别，但兴许是她没听着你的声音，错把你当成了我，希望你别太介意。”
高瞻不言，转动门把手进去。
卧客中并没有严旬安的身影，高瞻望向右手边卧室的门。
严旬安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她穿着浅藕色的睡裙，一头乌发难得编成了粗长的麻花辫，松松垮垮搭在右肩上，如果加上几朵小雏菊，会更加好看——高瞻见妈妈与妹妹这样打扮过，那是很美好的回忆。
似精灵藏匿于森林，那几乎透明的尖耳朵害羞掩于发后，在透窗而入的夕光中染上了粉霞。
“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严旬安的厌嫌，溢于言表。
高瞻难堪的转过头。
严旬安坐在沙发上，“再有下次……”
下次如何，彼此心知肚明。
高瞻缄默。
严旬安点明，“云贞。”
高瞻了然，将所有记下的信息条理清晰、一字不差陈述出来。
一个小时，说得他嗓子发哑。
严旬安沉默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直到他报告完毕，脸上仿佛能滴出水来，“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高瞻一怔，说：“没有。”
她抱膝的姿势愈发僵硬，高瞻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她终于忍耐不住，将手边的抬灯狠狠砸向地面。
高瞻往后退了退。
看到那叠资料后，她的反应在他预料范围之内。
严旬安治病的这一段时间内，朱云贞的生活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多彩多姿，她每个周末都在酒吧夜店中度过，身边总是追随着一大群人，赛车、打高尔夫、出海钓鱼赛艇等活动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她又换了男友，一个叫做邢林的二十八岁的男子，她跟他去游乐园游玩去酒店过夜，这些恋爱流程，与之前交往的别无二致。
朱云贞仅有过半日的萧索，而后新朋友与新男朋友相继涌来，她似乎再也想不起严旬安了。
严旬安神情激愤怨忿，将手边的东西悉数扫落砸碎，又踩踏着地上狼藉碎片，疯狂肆虐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高瞻转身，忽地耳边巨响——一个玻璃杯砸在了门上。
脸颊刺痛细碎。
高瞻动作顿了顿，开门去唤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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