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后续

诚阳侯夫人略有保留的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从闫神婆的“预测”到林雅蕙的跳崖。

        但本能的，省略了林雅蕙那番绝不重蹈覆辙的言语，隐瞒了许振恒的几次暗示，至于“重活一世”的林雅芩嘴里拷问出来的那些，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说着说着，诚阳侯夫人心忽然安定了下来，甚至隐隐的有种“他们其实也没怎么着”的感觉。

        当然，越发后悔没有沉住气，一个冲动进了宫了。

        随着心理变化，她的表情神态也慢慢地有了变化

        眼神不再仓皇，神情不再彷徨，腰也挺直了，那慢慢的、不再心虚害怕、甚至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做错什么的样子，贤妃一点都没错过，尽收眼底。

        “我真没想到会这样！”诚阳侯夫人嘴上叹息着。

        这会，她更懊悔的不是算计了不能算计不该算计的人而是没有认真对待、没有更仔细的谋划，她甚至为此有些懊恼——要是全力以赴，或许……

        贤妃差点气笑了。

        忍了又忍，将到了嘴边的抱怨吞了下去，冷着脸问：“您最初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林雅蕙？从她娘死后，她就离开林家，多年来一直不曾露面，没有人刻意提醒，您怕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吧！”

        “好像是有人提了一句。”诚阳侯夫人皱着眉思索着：“闫神婆说了那些话、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林雅蕴觉得合适与我商量、还提到了林雅芩……一个婢生女，我怎么看得上，刚好有人提到，就……”

        贤妃没让她敷衍过去：“那个人是谁？”

        诚阳侯夫人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那人故意提及一个多年曾出现的人，是有人授意。”贤妃直言不讳，迎着诚阳侯夫人的目光：“就是许振恒！”

        诚阳侯夫人也冷了脸：“那是你弟弟！”

        “是，他是我弟弟，所以我很了解他！”贤妃淡淡的语气带出往日隐藏极好的鄙视：“他最爱的不就是这一招吗？”

        “明明自己想要却不肯直说，暗示母亲，让母亲为他谋求，而后他再来个无可奈何的接受！”

        “从小就是这样！”

        “只想要好处，不想担责任！”

        “事成了，是他受益，不成或者惹出祸，与他无关。”

        “这次好了，踢铁板了！”

        贤妃越说心头火越是难以压制，越说越是难听，脸色缓和的诚阳侯夫人则被她的这些话说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最后，她沉着脸，勉强道：“娘娘一定误会了，这件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误会？”贤妃冷哼：“事情都到了如今这样这样子，母亲与其为他辩护，不如想想怎么弥补过错……”

        “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他的前程必然大受影响，父亲教子不严，也必然被牵连，甚至连本宫和四皇子……”

        越往下说，贤妃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不至于吧！”诚阳侯夫人不以为然：“我知道她得宠，可再得宠也只是……长公主与她投缘，不介意她的出身，给她一个名分收她为义女已经是破格的了，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

        一点点小事？

        贤妃看着轻描淡写的母亲，一阵恍然。

        诚阳侯夫人之所以忽然不慌了，不是因为觉得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无足轻重，而是忽然觉得林雅蕙就算改了名，就算被封郡主，也无法改变她是林雅蕙的事实。

        她冷笑一声：“说到出身……还请母亲记住，不管以前怎样，从今日起，错错就只是镇国大长公主的女儿自悦彤，是两宫太后最疼爱的晚辈，是皇上嘴里的‘丫头’，是大虞的骄阳郡主！”

        “可……”诚阳侯夫人说出一个字就来了个急刹车，而后在心里补充这：她身上流着的依旧是林家的血脉！

        “母亲可知道她的封号是如何来的吗？”

        “是两宫太后和皇上一起商议之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为何是骄阳？是因为两宫太后和皇上认为她是皇室的小太阳，是让他们感到温暖和快乐的小太阳！”

        “一个郡主不算什么，但一个被认定是皇室小太阳、破格封赏食邑三千的郡主……”

        “这样的郡主，不是区区一个侯府能够得罪的，更不是区区一个侯府世子可以肖想的！”

        “什么叫做区区一个侯府？”诚阳侯夫人怒了：“娘娘别忘了，你可是侯府的姑娘，没有侯府，没有侯爷和那个区区的侯府世子，你能有今天吗？”

        “没有侯府，本宫确实不可能有今日！”贤妃看着她：“但是，还请母亲谨记，侯府真不算什么！别说太后皇上，就算是长公主，想要让一个侯府从此没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娘娘不用在这危言耸听的吓唬人！”诚阳侯夫人这会已经被气得顾不得留分寸了：“长公主又怎么了？一个试图谋逆的长公主而已！”

        贤妃大为意外，没想到母亲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她脸色铁青的警告：“本宫不知道母亲这话是从那儿听来的，但请母亲记住，祸从口出，有些话烂心里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那话一说出口，诚阳侯夫人就知道自己错了，但被贤妃这般警告，又开始不是滋味。

        在贤妃带着刀子的眼神中，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贤妃神色缓了缓：“有些事情能装傻糊弄过去，但有些事情绝对不能！”

        “母亲回去之后，与父亲弟弟好生商量，看看如何向郡主赔罪……男女有别，这件事情最后还得母亲出面。”

        “让我给她伏低做小？”诚阳侯夫人拒绝：“绝无可能？如果不是林雅芩那小贱人，她都已经……”

        诚阳侯夫人没说完就打住，但听出她依旧在隐瞒什么的贤妃却没轻轻放过，一再逼问。

        最后，觉得其实那也没什么的诚阳侯夫人终究还是把和林雅芩有关的事情吐露出来。

        贤妃只觉得天都黑了，尤其是听说林雅芩无故失踪，诚阳侯出来善后更是如此。

        最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林雅芩说的那些，母亲可曾与父亲仔细说过？”

        诚阳侯夫人脸上闪着不自然：“内宅的事情，没必要什么都与你父亲说，他每日那么忙了……”

        贤妃忍耐的深吸一口气：“父亲就没……不，你怎么知道林雅芩不见了是父亲处置的？”

        “当然是你父亲与我说的。”诚阳侯夫人脸上带着些微恼：“我原本也想与他说这件事情的，但他很是不耐烦，说我无事找事，我就……”

        诚阳侯夫人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诚阳侯确实训斥了她一番，假的是她从林雅芩那些话里发现了一件事：先有诚阳侯抵御胡人阵亡，才有许振恒子承父志，卫国戍边，进而建功立业，被封为诚阳公的。

        她不知道诚阳侯将人处理之前，有没有更详细的拷问，但诚阳侯既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她也就没必要细说。

        万一，诚阳侯听了那些，几年后为了躲开阵亡的结局，连战场都不上了，许振恒还怎么承父志，怎么建功立业呢？

        她这也算是吸取了林雅芩的教训——若没有早早的林雅蕙，逼走林雅蕙，而是顺着前世的轨迹，直到最后最关键的时候再出手，或许真能成功。

        到她这个年纪，当然是儿子更重要。

        “你……”贤妃心一寒，她不相信一贯精于算计的母亲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犯傻，那么……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已故的祖母。

        祖母过世的时候，贤妃才十岁，早已记不得祖母的模样和性情，只记得那位出身名门、极为讲究，不给儿子塞人、不随意纳妾就是那位留下来的规矩。

        而印象最深刻的是就像诚阳侯夫人看不上林雅蕴一样，那位也很看不上诚阳侯夫人。

        现在想来，仿佛是轮回一般。

        诚阳侯夫人看不上林雅蕴，是因为林家已然败落，是因为林雅蕴配不上她的儿子。

        那位看不上诚阳侯夫人则是因为她攻于算计。

        那位出身名门，极为清高，曾训斥诚阳侯夫人太过市侩，说她利益熏心，只要能获利，什么都敢算计、什么也都能抛弃。

        贤妃自然是向着母亲的，甚至觉得若非母亲精于算计，父亲不可能放心的将家中的一切交给她，自己一心在外打拼，诚阳侯府也就不可能有今日。

        但现在……

        贤妃脸上带了几分无奈：“母亲，你怎么……罢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地把这件事情与父亲好好说说。”

        “好吧！”诚阳侯夫人无奈的答应着，至于会不会照做……那还得看诚阳侯有没有时间回来，有没有耐心听她说了。

        贤妃无奈叹息。

        两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又说了一小会儿，诚阳侯夫人便告辞离宫。

        她走后，贤妃独自坐了好一会，才轻声吩咐：“准备笔墨~”

        骄阳郡主的及笄宴举办的极为成功。

        最成功的当数让人见识到了她到底有多得盛宠！

        封号骄阳，食邑三千，流水不断的赏赐，皇室各王妃、郡主捧场凑趣，宋家、尉家、骆家、自家的回护……

        无论是哪一项，都能成为她将来在京城横着走的依仗。

        于是，及笄宴的当天晚上，长公主府那位女公子……不，是骄阳郡主的名声就传遍了京城，除了曾经盛传的好学博闻、善骑射、擅茶艺、被宋太后视为眼珠子之外，还有她如姑射仙子般绝世姿容。

        至于说，骄阳郡主很“不凑巧”、与林家那位被逼跳崖的林五姑娘长得很像这件事……也传开了。

        不过，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却没什么人不识趣的将“两人”混为一谈，甚至还有人用“物有类似、人有相像”来解释“两人”长相一模一样。

        然后，毫不意外的，原本就因为腌臜事被捅破、被人取笑、但好歹主要是一家子内部勾心斗角的林家开始倒霉了。

        先是林敬羡。

        为官十数年却毫无建树的他被认定为尸餐素位，加上不修私德、治家不严等等过错，毫无悬念的被直接免职。

        当了十多年的礼部侍郎，原以为能在这位子上混到告老，就连林家那些事广为人知都不曾被免官的他，就这么就被撵出了礼部。

        然后是林永焕。

        那日从亭华山回来，林永衢一刻都不曾耽搁的去看了大夫，诊断结果毫不意外。

        被戴了绿帽子的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被他捧在心尖子上的周姨娘都险些被他掐死，林老夫人为他纳进门的钟姨娘更是受了不少罪。

        林老夫人自然会站出来主持大局，被扒了一层皮的她怎么可能让林永衢听话……

        最后，林家一半的家产加上她一半的私库，得到了林永衢的“谅解”，让他答应不把事情闹大，进而影响林永焕的仕途。

        当然，林永焕不可能因此得到安宁——林永衢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妾室连同她们所生的庶子打包丢给林永焕。

        为此，孙氏与他闹了起来，闹得他不得宁日。

        不过，好歹家丑压了下来，翰林院的差事暂时保住。

        但是，骄阳郡主及笄宴之后，他的日子便水深火热起来。

        真要挑刺的时候，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何况林永焕本身毛病也不少。

        很快，只比林敬羡稍微晚了那么半天，他也被合情合理合法的撵出翰林院了。

        那个时候，林家人都还是懵的，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直到伍家“好意提醒”。

        就算知道林雅蕙“已死”，骄阳郡主不可能乐意与林家伍家有任何牵扯，伍林两家的人还是不想错失这么一个或许能被带飞的机会，还是厚着脸皮，一起来到镇国长公主府。

        然后，在门房处，他们与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许振恒来了个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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