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救人
定岚觉得喉头发紧，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就见伯雅伦捧了一把匕首到她面前。
象牙的刀鞘，光滑如镜，上面镶嵌了一圈大小一致的玛瑙片，很是精致漂亮。
“这是我随身的匕首，送给你。”
伯雅伦一脸期待。
贺族人对随身的佩刀、匕首十分珍视，常用来作信物。若是友人之间相赠，则代表情谊深厚，义同手足。若是女子赠与男子，且男子接受了赠予，则表示二人海誓山盟，终身已定。
定岚被她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半晌说不出话。
“……郡主，这个礼物太过贵重，小人承受不起。”
定岚垂眸避开伯雅伦的目光。无论如何，刀都是不能收的，只能直接告诉她。
“承受不起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吗？”
伯雅伦一改平日的俏皮神色，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了波光。
“郡主，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
定岚觉察到周围人的目光。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当众被男子拒绝，不论是对哪一族的女子而言应该都是件痛苦的事。
“不！就在这里说清楚！”伯雅伦红着眼睛，“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定岚连叹了几口气，余光却见不远处的失列及已经站起来了，正死死地瞪着她。
她收回目光。罢了，就这样说吧。
“郡主，您样样都好。我就是，我不喜欢女子……”
她声音已经压得很低，可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入了伯雅伦的耳朵。
伯雅伦睁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地把定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莫非……喜欢男人”
定岚只能任她打量，毕竟她也确实不喜欢女子。
失列及似是朝她们靠近了些，她刚刚声音压得低，他肯定是听不到的。
伯雅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是失列及，便扭回头来，看向她的眼神是无尽的失望。
“他威胁你了是不是？连你也怕他了？所以编了这种谎话来骗我！”
一串泪珠落到地上。
“郡主，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我解释给你听。”
定岚又愧疚又难过。这小女孩又有什么错呢，若她是个男子，恐怕早就被她的赤诚打动，一口答应她了。
周围有些人悄悄地围拢过来，定岚示意伯雅伦跟她换个地方说话，哪个女孩喜欢被人围观看笑话呢。
“不必了。我们宛葛思家的女儿不求人。”
宛葛思不是大汗的部族，应该是她母亲的氏族了。
伯雅伦甩下这么一句，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地朝河边去了。
定岚有些担心，一直注视着她，直到见她取了羊肉和瓜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罢了，就这样吧。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她误会了也无所谓。
本来打算与伯雅伦见面后便回驿馆，如今她却又放心不下了。不如等这小女孩平静下来再送她回府。
伯雅伦坐在那儿自斟自饮，别家的小姐找她搭话她也不理人家，那些小姐们就都讪讪地走开了。
倒是奇怪了，往日一直跟随她的那几个侍女怎么没跟来。
定岚回身看了看她带来的那几个侍卫，一个个竟也都坐在了地上，吃喝正在兴头上。若此时真有人要对她不利，这几位恐怕也顾不上她。
不知不觉，宴会已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宾客们已陆续离场。伯雅伦似乎还不想走，依旧坐在原地。
定岚远远地望着她，一阵暖风吹过，空中隐隐有种特别的香味，魅惑十足。若说闻香识人，用这种熏香的一定是位娇艳的女子，而且……这个味道她曾经嗅到过，就在父亲的那张写了情诗的纸上！
她猛地回头，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个袅袅婷婷的女子渐行渐远。她想追过去，却差点撞上几个横穿过来的贵族，待她终于绕过去，那女子早已走得更远了。
她只能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一路跟下去，可是路上总有人从她面前穿过，那女子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好不容易走出去，借着昏暗的月光找那女子的身影。跟她来的那些侍卫她也懒得叫上了，以免拖她的后腿。
她走得快，离那女子便近了些，一路飘过来的香味也更加浓郁。她本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又怕太过鲁莽，毕竟此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如今她孤身一人，如果直截了当地问她就有些不智了。
夜晚沉寂，她与那女子保持了一段距离，悄悄地跟着。这女子走得倒不快，定岚见她经过一个岔路口，进了往东的巷子。
她正要跟过去，却听到不远处铃铛清脆做响，又有女子醉醺醺的声音道：“走啊，我们——走，失列及。”
定岚心里猛地一沉，是伯雅伦！
她转身一看，有三个人影往西边的巷子晃过去。其中一个身上叮当作响，脚步虚浮，走起路来左摇右摆的，应当是郡主。她身旁一人半搂着她往前走。二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个人，低着头，跟着他们往前走。
那个半搂着郡主的该不会是失列及吧!
定岚想起刚刚郡主是一个人喝酒，身边连个照顾她的下人都没有，失列及该不会趁机……
稍这么一想，她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得跟过去看看！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来到此地，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点线索。她只消再跟着那女子走一段，便知道她的住处，日后便可再来寻她，说不定父亲的事便能就此揭开。若今日放弃，日后可难找了，父亲说不定还亟待着人来救呢。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这边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暗，另一边郡主他们已经进了西边的一条小巷。
这个失列及一直都想将伯雅伦占为己有，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他会白白浪费吗……
定岚叹了口气，实在是骗不过自己的良心。何况，对伯雅伦，她还有一份愧疚，伯雅伦醉成这样，也是因为被她拒绝了。罢了，这回帮她，算是两清了！
她跺了跺脚，最后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便朝西边去了。
夜幕沉静，巷子里传出郡主含混不清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手铃叮叮当当的，时响时停。
“别急，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确是失列及，他这粗哑嗓子，极好辨认。与平日有些不同，此时他的声音里满是急迫。
定岚听得心惊肉跳，由走变跑，飞一样奔过去，却发现原本跟随她们的第三个人站在巷子外面几步远的地方。
那人抬手拦她：“谁都不准过去。”
定岚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指着巷子里，似是万分惊恐。
那人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却被她一个手刀劈晕了。
定岚跃过他往前，这巷子两侧应当是两家宅邸的后墙，她几步蹿进巷子，余光却瞟到巷子口左边金光一闪，几声窸窸窣窣。她还来不及往那黑黢黢里仔细观瞧，人便已进了巷子。
这巷子越往前越暗些，似乎是个死胡同，几步远的地上有两个人影叠在一起。
“你——放开我，失列吉！放——开——我！”
定岚几步窜过去，抓起压在上面的人往旁侧一推。被压在下面的果然是伯雅伦，定岚握住她的臂膀把她拉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被定岚推开的那人滚落到一旁，似是有些发懵。
“何人？敢坏我失列及的好事！”暴怒之下的贺族语。
定岚看也不看他，只拉扯着伯雅伦往外跑。伯雅伦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跑也跑不动，就一直被她拖着。
没跑几步，定岚感到一股掌风奔着她的后脑而来，她忽地俯身，躲过一拳。然而失列及已到她的身侧。
她朝伯雅伦喊了一句“快走”，便赶忙闪身躲开失列及伸过来抓她的手。他的臂膀比她的大腿还粗，这一下要是让他抓住，骨头怕是都要捏碎了。
失列及掌若蒲扇，攥了拳头更是大如斗。他满腔的怒气都化作一拳一脚，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坏他好事的小子锤扁揉烂。
他也是北颜的昭毅大将军，虽不如布赫名气大，但看他身形体态，定也是练过些硬功夫的。定岚从前练功是能混便混，劲道、耐力皆是不济，遇到这种气头上的行伍中人更加不敢硬碰硬，便只能闪展腾挪，躲避他的进攻。
她一边闪躲，余光却瞥见伯雅伦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不走了。她站在那，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抓一个躲，神色不明。
这小女孩是吓傻了吗？定岚也无暇细想。
失列及见眼前这小子滑不留手，虽不还手却也伤不到分毫，更是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不由得一招更比一招狠，一招更比一招快。
定岚心道不好，这人是下死手了。她虽胜在敏捷灵活，却全无还手之力，再这么下去，焉有命在？
既是如此，那必须一搏了。几个回合下来，失列及用来用去，都是那几招，虽然凶狠直接，却也有破绽。
待他又是一个冲拳，定岚没有往后躲，而是绕开他的拳头，探手向前戳他的双目。失列及习惯了定岚躲躲闪闪，根本没料到她还能还手，而且一出手便是奔着眼睛来的。他慌忙往后一仰，护住了眼睛却忘了下盘。
定岚等的便是此时，抬脚朝他裆上猛地一踹。
这一脚，结结实实。
还好定岚没用上全力，她与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让人家断子绝孙。
即便如此，失列及仍是疼得抚着小腹，倒在地上打滚。
定岚早跃到前面去拉伯雅伦的手，却见她并不急着跑，似乎还将什么东西往背后一插。
寒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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