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尸

小林子苦苦的煎熬了三十四个小时，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冷汗也被风干，虚脱了一般睡在铁桶里，调了个闹钟，就进入了梦乡。也许是过度受到惊吓，闹钟叫起来的时候又吓出他一身的冷汗，头发倒立，肌肉绷紧，神经受到极大的刺激让他高度警戒起来。

        浑浑噩噩的，一头雾水，感觉到手指头下面有东西震动，才松过一口气，有气无力的把闹钟关闭，将手里捏在手中。抬头看到铁桶口的泥土留出的缝隙中有一点灰蒙蒙的光照射进来，他估计是天亮了。再看手机的时间，更加确定，天早亮了。外面也没有什么诡异，山中流水潺潺，鸟叫虫鸣，风吹过干枯的野草，响起嗡嗡的声音。

        于是他赶紧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用两只手把铁桶口堆积起来的泥土刨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爬出铁桶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一步迈过土坑，走出破房子外头去。

        没走出多远，他想起昨夜厉鬼手里提着的那颗头颅来，心里不怎么舒服，总觉得是他以前认识的某个人，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大白天难道还能跳出几个鬼来不成。”他自言自语道。回头向破房子中看了看，觉得没啥，又转回去。不看清楚，他心里不踏实。昨夜的那种场面太逼真了，现在回想起来，他一阵后怕。

        前脚走进破房子的门槛，后脚无端端的抽奖，眼前的这画面，让人难以置信。昨夜的那口铁桶，眨眼间变成一口红色的棺材，那来挡住铁桶的木板，竟然是一块木头做成的墓碑。所谓的铁桶口不过是棺材没盖好。

        看到这里，整个人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这一切实在是让他难以相信。

        大风刮过，一块碎瓦片从破房子顶上落下来，“哐当”一声摔断在地上，他才回过神来。也许是对害怕产生了免疫，他真的走了进去。

        走到棺材前，他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扔进土坑里去。没什么动静，他便转到破椅子边。擦了擦眼睛，狐疑起来，昨夜明明看到椅子上有鲜血的，怎么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呢？他摸了摸后脑勺，难道自己眼花了。那土坑怎么回事？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左脚凉阴阴的，像是被东西缠住了。回头一看，差点吓昏过去。是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从土坑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使劲把他往土坑里拽。慌忙中，他随手搬起破椅子向那只手砸下去，然后，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从椅子后面滚出来，眼珠子不见了，空洞洞的眼眶流着血，鼻子没了，嘴巴被撕毁了，牙齿掉光，白骨裸露，从他的脚背上滚下土坑里去。

        “鬼，有鬼。”他跳过土坑，连滚带爬，冲出破房子，头也不回的跑向远处去。

        汗水如雨下，衣服湿透，鞋子跑掉了，手机也不知道那里去了，路过一条小河沟的时候，他没留神，一头栽倒进去，摔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费了好大劲才挣扎出，看到四周芳草萋萋，春光明媚，那种要命的恐惧才消散退去。

        待他的情绪稳定后，他洗了个脸，坐在小河沟的河堤上休息了一个小时。起身准备回家时，发现手里和鞋子跑掉了，从这里回家三十里远，道路崎岖，总不能打着赤脚回去吧。没办法，他又回去找。

        所幸的是，他很快在沿途的一条土坎下找到了鞋子。可是手机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把找回来的鞋子穿好，把两只鞋带系紧，坐在草丛中回忆起刚才的情形来，想了半天，他心里更加郁闷，眉头紧锁，犹豫起来。手里丢在了破房子里了。这可如何是好，全村就几部手机，而且还是她老婆从国外进口，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就这样弄丢了，回去怎么跟老婆交代？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返回破房子里去把手里找回来。拍了拍胸脯，给自己打打气，就站起身来，拔开两条健壮的腿，一路狂奔到破房子前，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有必要先看看破房子里的情况。休息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来到破房子的门槛，望见自己的手机真的在土坑旁边的泥土上，而正对大门的那口棺材越发的妖异起来，里面似乎有个人正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傻笑。

        “你妈，不管了，手机不可能不要。”他一咬牙，一垛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土坑旁，风驰电掣，若赶流星，正好抓住手机的那一刻。土坑里冒出一团白雾，熏了他一下，一个熟悉的头颅慢慢飞上来，龇牙咧嘴，桀桀怪笑。

        他整个人体温急剧下降，从头冷到了脚跟，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无法动弹，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血液凝固，心跳快要停止。

        “嘿嘿，嘿嘿……”头颅在白雾中翻来翻去，荡来荡去，牙骨裸露出来，鼻子血不成体统，鼻骨生生，耳根子淌出白色的液体来，流到嘴巴上他就吞了下去，诡异莫测，分外吓人。

        小林子身体迅速冰凉，脑神经失去暂时性的作用，瞳孔皱缩，眼球快炸裂，大脑皮层细胞死去了一大半。感觉自己即将土崩瓦解。

        恰巧这个时候，红色的棺材轰隆轰隆转动起来，砰的一下，飞过来把那颗头颅砸了个粉碎，变作一缕幽魂，躲进了土坑里。棺材也竖起来，重重的镇压下去，把土坑塞住。彻底封死。

        一个貌似高二蛋的人从破房子的后头走出了，脸色憔悴，唇齿发白，手胳膊上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超出身体二倍的红色背心破了个大洞，古铜色的皮肤露出来，肉皮带着几个爪子抓过的痕迹。

        “小林子，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不能来吗？”高二蛋怕了他的肩膀一巴掌，从裤子荷包里掏出个绿油油的鹅蛋一样的东西塞到他的手里。

        “二，二蛋，你怎么来了。”小林子神经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高二蛋，话都说不利索，全身在发抖，汗水大一滴接着一滴落到地上。

        “昨天你不跟我们进村，我心里头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打你的电话也不接。”高二蛋很生气的坐到一个板凳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小林子还在忍不住颤抖的身体，慵懒散漫地说道。

        “二蛋，我们快点回家吧。这里有鬼。”小林子攥紧高二蛋给他的鹅蛋石头，着急地对高二蛋说道。

        高二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恶狠狠的瞪着他，有一句没一句，东扯西扯，就是不走出破房子。跟个懒猪似的倒在板凳上，翘着左腿打起呼噜声来。

        小林子见他睡着了，心里就纳闷儿，刚才不是说这房子里不干净吗？怎么还在这里睡了？他身体上怎么会有伤？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怎么从未看到他进来……想着想着，他心中发毛，扭头看向红色棺材离开的位置，下面有个人形的土坑，坑里有很多尸虫，懒洋洋的蠕动身体，一个接一个的爬出土坑，流水般朝他的这里过来，一串一串的，见首不见尾。

        小林子触目心惊，心急如焚：“二蛋，二蛋，快走，快走，尸虫，有尸虫啊。”

        高二蛋跟没听见一样，鼾声如雷，在板凳上睡得很香。外界发生的一切，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尸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海如潮，大堆大堆的围过来，将小林子和板凳上的高二蛋团团围住，并开始展开攻击。

        “二蛋，二蛋，快起来。尸虫来了，把我们包围了。”小林子大脚丫子疯狂地踩踏着尸虫，一边大声喊着高二蛋。

        “什么尸虫，这是我的食物。”高二蛋迷迷糊糊的回答，伸出那只苍白无色的手往地上抓了一把尸虫，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一股腐臭难闻的气味瞬间飘进着小林子的鼻孔，使他惊惧交加之余，胃里江翻海搅，没忍住恶心，一口吐出来。

        高二蛋吃完了，又很随意的往地上再抓起来一把，放进嘴角，格砸格砸的嚼起来，眼睛闭着，身体平平的躺在板凳上，长长的大手垂到地面上，有意识地抓起尸虫，不断送进嘴里的嘴角。

        小林子明白了，这不是什么高二蛋，而是红色棺材下面躺着的那个人，仔细看，他的嘴里没有舌头，脖子上的皮肤干枯了，鼻孔里有尸虫爬出来，耳朵里流出恶臭的液体，手指头没有指甲，光秃秃的，一些丝线大小的小黒虫子缓缓从里面爬出来。

        小林子手里的那块鹅蛋石头渗出黑色的腐水，感觉手指头有种湿漉漉的感觉，低头一看，心脏乎停止跳动，肺部几乎没了呼吸。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块，而是一个人早就腐烂了的心脏。

        “啊……有鬼呀！”小林子现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害怕，大叫着，疯狂着，扔掉手里的心脏，疯狗一样，惊恐万状的向破房子的大门冲过去。

        “嘿嘿，嘿嘿，”高二蛋与刚才判若两人，皮肤皱巴巴的，眼眶凹陷下去，下巴颏只剩皮包骨，手臂枯缩得与干柴别无两样。腾的一下从板凳上坐起来，眼眸凶光毕露，一挥手，破房子的大门关的死死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小林子惊怕万分，具力抓住门，嘶吼着，挣扎着，死亡的气息如大山压下来，逼迫他把全部的潜力都爆发出来，使出排山倒海之力，直接把破房子的门撞倒，如疯如魔的冲出破房子，以追风劈电的速度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回来，你给我回来，啊……”高二蛋恼羞成怒，咆哮起来，抓碎了板凳，砸破了红色的棺材，把破房子里的一切毁灭得一干二净。原本可以享受的人肉包子就这样从手里飞走，他后悔莫及，发狂震怒。整个破房子都快坍塌下来，瓦片横飞，大树连根拔起，飞禽走兽如避蛇蝎，刹那远遁，纷纷逃离。

        “吼，”棺材中蹦出来一个红毛鬼，凶神恶煞，獠牙铮铮作响，杀气腾腾，愤怒的冲过来，一把抓住高二蛋，大吼一声，劈成碎片。

        “打扰我的清净，找死！”红毛鬼不屑的看了一眼就快烟消云散的高二蛋，嗖的一声，回到了红色的棺材中。剧烈的抖动了几下，棺材破恢复原貌，飞出土坑，平平稳稳的落到原来的地方，那块断裂的墓碑也自动修复，立在红色棺材之前，几个血色的古体字呈现出来：“蜀国御史大夫之墓。”

        高二蛋奄奄一息的针扎着，不甘心的嘶吼，愤怒，诅咒，辱骂，但终究无法改变他灰飞烟灭的事情。风吹来，他的灵魂随风而逝，化为乌有。

        小林子大叫着，连爬带跑的逃出破房子，一刻不停地往回家的方向跑，一路上栽了很多跟斗，手被帅断了骨头，下巴颏摔变形，大腿被荆棘拉出一条条伤口，回到家中，一口气没上来，就昏迷了过去。

        乡亲们听说他回来了，咸来问询，到他家看到他遍体鳞伤时，大惑不解，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他的妻子吓得哇哇大哭，生怕小林子熬不过今晚。邻居们实在看不下去，都回到了自己家。只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逃过一劫。

        第二天，奇迹真的发生了，小林子福大命大，逃过生死大劫，天一亮就让自己的老婆去吧村里人都叫到自己家里来，把琅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告诉乡亲们，奉劝他们以后别再相信外面的流言，那都是骗人的假话。琅山村没有一个活人，有的只是活尸。

        乡亲们听他说完也都吓得不轻，一个个如同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那惊魂的一幕幕。有的脸色灰黑，冷汗直流，中途还忍不住尖叫起来，着魔一样跑出小林子家的院子，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有的人好奇心很强，一直坐在小林子家院子里，听小林子把故事完完整整的说完，才离开他家。

        小林子在所有的人都走后，去了离村子十二里的山神庙，找到一个白袍道长，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请他为民除害，收了琅山的孤魂野鬼，可是当道士听完他的讲诉以后，却直接拒绝了。道士说，那不是人应该去的地方，既然小林子能够活着回来就是他的福气，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去犯险。还给小林子亲手厃化了一道灵符，告诉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贴在自己床头，可以去祸避凶。

        小林子拿走灵符，谢绝了道士，趁着天色尚早，马不停蹄的往回家的方向赶路。岂料沿途遇到一个身穿紫袍的道士。他看小林子气色不好，印堂发黑，掐指一算，说出了小林子的遭遇。小林子听了，啧啧称奇，并把自己在琅山村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个道长。

        谁知道这道长听完他的遭遇后，什么都没有说，同样给他画了一道灵符，吩咐他在睡觉的时候贴在自己的床头，这样可以消灾免祸。

        他刚刚接过灵符，那道长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苏辰说到这里，咳嗽了一下，听得出来，他的已经口干舌燥。喉咙疼痛。起身去倒了杯水，喝了下去，又回到沙发上，继续给我和芊芊讲述去了琅山村高二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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