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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多年后,高瞻还能跟严旬安走到一块,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没触及到他关于他亲人的底线,虽然她偶尔会以此来威胁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实质伤害他们,就连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只是因为意外流产。

        甚至,在母亲的医药费,父亲的高利贷上,严旬安都给予过帮助——即便更像是一种交易,不可否认,她的帮助非常关键。

        如果严旬安顽固不化,坚持不放高瞻离开,不让他在这有限的时间内陪伴妹妹,他兴许怨憎她,更会在妹妹离开后对她产生一定的隔阂,所幸,这些都没有发生。

        高瞻陪了高应怜十来天。

        在此期间,高应怜纵然因王戌偶尔暗地里的“动手动脚”而极度困扰难受,但她更多的是欢喜与满足:像这样一放学就能真真切切见到哥哥、接触哥哥的日子自哥哥上初中后就很少有了。

        两兄妹大体上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假期。

        九月上旬,高瞻收拾行李回到学校。

        这时,高瞻已经是一名大三学生了,由于入党与学校规定的相关硬性“义务”,他要参与安排新生报道等事宜的活动。

        烈日当头。

        高瞻头戴棒球帽,臂上套着红色的志愿者袖章,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抱着蓝色塑料水盆,水盆里装有洗发露、沐浴液与大瓶洗衣液等颇有重量的日常洗漱用品,他步履平稳,只有额上的热汗透露了他这会不大好受。

        跟在高瞻身旁新生学妹很是不安,“对不起啊,学长,我这么多东西……”

        高瞻摇了摇头,呼出热气,“没事。”

        “要不要停下歇会?”

        高瞻转头看学妹,“你累了?”

        学妹接触到高瞻的视线,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是,不累,我只拿一袋水果而已,不累。”

        高瞻:“你的寝室就在前面路口的左手边,很快就到了,我暂时不用休息。”

        “哦,好。”学妹脸上红晕未消。

        “哟,高瞻。”

        一记甘冽的女声传来。

        高瞻转头看去,迎面而来的是晁欣,造型颇有些奇怪。

        像晁欣这种同严旬安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大小姐,日常短途代步工具多是豪车,如今她却蜷缩大长腿,不大熟练的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小电驴。

        她一改平时精致优雅的装扮,只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随意扎了个高马尾,淡妆上脸,少了惯有的妩媚,却多了几分清丽与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洋溢。

        高瞻诧异,却在看到晁欣载着的清秀少年后很快解了惑。

        小电驴在高瞻面前的树荫下停住。

        少年探出半个身,好奇的看着面前两个陌生人。

        “来,竞思,我介绍下我的朋友,高瞻。”

        “这是……”晁欣停顿了下,朝高瞻道:“这也是我的朋友,周竞思。”

        高瞻没有错过晁欣冲他一瞬间的挤眉弄眼,心里微微失笑,天气炎热加之手上东西的缘故,掌心粘不已腻,不便与人握手,高瞻只能尽量向晁欣的心仪对象表达自己最大的善意,表情温和且真挚,“你好,竞思。”

        “你好,高瞻。”

        周竞思腼腆一笑,正要下车,却被晁欣及时阻止了。

        周竞思推了推晁欣抓住他臂膀的手。

        晁欣若无其事收回手,说:“我们不多逗留,高瞻现在要忙,我们也要赶去饭堂吃饭,不然等下就没饭吃了。”

        高瞻从晁欣隐约猜测出周竞思性格较内敛,也不想勉强他跟自己这个陌生人打交道,附和晁欣道:“你们先走吧。”

        “行,改天你有空的话,过来跟我们一块吃饭,给你机会欣赏欣赏我们竞思的画作,保管你赞不绝口。”

        “好。”高瞻笑着答应。

        周竞思似乎是被晁欣的吹擂羞得缩回了身子,小声向高瞻道别:“再见,高瞻。”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匆匆来的两人,又匆匆走了。

        高瞻招呼学妹,“我们走吧?”

        “嗯。那,那是晁欣学姐吗?”

        “是,你认识她?”高瞻挺好奇的,毕竟他以为晁欣在学校一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在论坛上看到过,她本人比照片好看了。”

        高瞻颌首,并不是同意学妹的看法——他没见过晁欣照片,而是对学妹的解释表示了解。

        学妹偷觑了高瞻一眼,“学长,你,你有女朋友吗?”

        高瞻长得挺拔厮称,相貌堂堂,言行举止温柔妥帖,完全符合女性普遍择偶标准。之所以这些年来,没人向他表达爱意,除了他自己没有心思外,严旬安更是功不可没。

        高瞻直视着前方路段,“有。”

        纵然严旬安深入简出,但这号风云人物谁人不晓,高瞻与她的关系更是成了学校公开的事情。

        就算高瞻现在不说,用不了多久,这个学妹就会知道,更何况她是严旬安直系学妹,一样的专业。

        学妹顿时感到困窘又失落,“这,这样啊。”

        沉默了片刻,学妹又说:“那学长,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请你——”

        高瞻突然停住脚步,学妹也跟着停了话头,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方才晁欣已经称得上是人间绝色了,前方龙眼树下的女子却能用‘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来形容,恰到好处的精致五官宛如巧夺天工的工匠费尽毕生心血刻画出来,就连周遭景物都因她的存在焕然一新。

        清冷至极眉眼一抬,严旬安平静瞥向这边,犹如神明对众生淡漠的一视同仁,轻启唇,宛如下达某种神谕,“过来。”

        高瞻抬步走过去。

        严旬安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严旬安轻嗤一声,“回来还躲着我?”

        未待高瞻回答,严旬安看向茫茫然跟在高瞻身后的学妹,眼里的讽刺与冷意迫人,“怎么?没听见他说他有女朋友了?”

        “不识礼义廉耻四字?”

        学妹骇得缩了缩肩膀,嗫嚅道:“我,我不是……”

        “说说看,既然你不是为了挖墙脚,那你要我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严旬安。”高瞻出声。

        还敢凶她?

        严旬安转而瞪了高瞻一眼,她不愿在大众广庭之下教训他,让别人看好戏,深吸了口气,她吐语:“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高瞻心知这事不能轻易了却,让学妹跟上,加快脚步到寝室楼,将行李搬上寝室,然后迅速离开,就连学妹那句惴惴不安又有少许矫揉做作的‘我是不是给学长你惹麻烦了’,他都来不及听进。

        高瞻气喘吁吁赶回。

        严旬安看了看手表,讥讽道:“你可真会掐时间,少一秒都不回。”

        高瞻不语。

        严旬安冲停在路旁的车抬了抬下颌,高瞻自觉帮她打开车门,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向校外驶去。

        空间逼仄得两人各怀心思的一言不发。

        严旬安回想起之前那个学妹春心荡漾注视着高瞻的一幕,就气得想动手,可肩头痊愈了的咬伤却让她无数次按捺了下来。

        严旬安只能憋出一句:“臭死了。”

        高瞻从善如流,拿出纸巾,脱了帽子擦汗。

        严旬安目光如炬,高瞻却面不改色,主动问:“去哪?”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严旬安被他哽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回公寓。”

        与严旬安极端的情绪表现相比,高瞻显得平和多了,沉默片刻,他说:“如果你让我过去住,我要先回寝室拿些东西。”

        严旬安狐疑的盯着高瞻,她以为在将近十来天跟她断绝来往后,他的态度会依然是抗拒忤逆她,没想到他竟然变乖了。

        “你想耍什么花样?”

        “没有,要是我躲回寝室了,你不也可以让钟鸣来抓我吗?”

        高瞻继续说:“我还要去请个假。”

        得亏他从今到现在已经带了七八个新生去了寝室,勉勉强强完成了大半任务,不然刚干活就开溜,影响非常不好。

        他早有预料:严旬安就是这样,一旦得空就像藤壶紧紧扒着石头,她紧抓着他不放。

        高瞻如今已然懒得思考,她这种行为的性质如何,无所谓了,他只想尽量保全自己。

        严旬安无可无不可,问:“给小女生忙这忙那,听她腻腻歪歪感谢你,喊你学长的感觉如何?”

        “……我没注意到。”高瞻答道。

        若真要说感受,那就是手酸。

        手腕脚腕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长时间这样劳作,不可避免还是有些酸胀感。

        严旬安冷哼了一声,其实她对高瞻同那些女生的对话知晓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高瞻对此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必要的话,不必要的行为,他完全没有,更别说交换联系方式这种事情了。

        但这不妨碍她不痛快。

        车子停在高瞻寝室楼前。

        高瞻快速收拾行李,还在寝室里给郑昭发了消息告知自己这段时间可能不回来,才下楼。

        “慢吞吞的,你属蜗牛的吗?”严旬安等得烦躁了。

        高瞻不答。

        他才进去几分钟。

        钟鸣目不斜视的开车。

        严旬安抿了抿唇,警告道:“把我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再有下次——”

        高瞻依言照做。

        又是这么乖顺。

        严旬安不由偃旗息鼓,细细瞧着高瞻,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你怎么这么丑?”

        高瞻心理壁垒筑造得再强大,听到这话还是不由愣了一下,毕竟严旬安很少讨论他的相貌,据他以前的猜测,她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在她看来,绝大部分人都是丑八怪——毕竟她有这个资本这么认为。

        “晒得乌漆麻黑的,皮肤还这么粗糙,你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不堪入目。”

        严旬安很是嫌弃的拍了拍高瞻的脸,不肯承认手感还算可以,一则他在寝室将脸上粘腻的汗水洗了去,二则兴许是他跟他妹妹待得心宽体胖,长了一点肉。

        高瞻不对严旬安的夸张说法表态,任由她捏了捏他的脸,力道不大,却仍有细微痛感产生,所幸她很快就松开,手往中间偏移,拇指指腹缓缓摩擦着两片水红色的唇瓣。

        高瞻热得血气上涨,就容易唇色发红。

        动作过于暧昧,且钟鸣还在,高瞻忍不住偏头躲避。

        严旬安又拍了拍高瞻的脸,动作多了几分狎弄的意味。

        高瞻甚至从那一声轻呵中听出了她要稍后“算账”。

        公寓早在严旬安回国后就让人日日打扫,保持卫生干净,因为前段时间高瞻不在,严旬安懒得过来住,只有在联系不到高瞻愤而冒出了无数折腾他的想法之际,严旬安才会疯狂购买一些东西送过来这边。

        当初决绝离开这里,如今“狼狈”归来,一切都没变,一切又都变了,高瞻不由有一种隔世之感。

        “愣着做什么?”

        高瞻收起乱七八糟的心绪,帮严旬安脱了鞋,熟练的进厨房洗净手弄了杯冰饮过来给她解渴,在旁站了一会,没等到其他安排,他便拎起行李往自己原先住的次卧走去。

        “去哪?”躺在沙发上回消息的严旬安斜眼瞟过去。

        高瞻如实答了。

        严旬安抬手,指向她的卧室。

        高瞻明白严旬安的意思,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吭声,照做了。

        刚放下行李,手机就响了。

        是高应怜的来电。

        这会她刚放学不久。

        高瞻走进浴室,反手关上门,“阿怜,吃饭了吗?”

        “吃了,哥哥呢?”

        “还没,不过也快了。”

        “哥还在忙吗?”

        “不了,现在在休息,再歇一会我就要吃饭了。”高瞻的话题又转移到高应怜身上,“在学校饭堂吃的午饭还是出去吃的?”

        “在饭堂吃的。”

        高瞻突然说:“阿怜,怎么了?”

        “没什么。”

        “别骗哥哥。”

        兄妹俩相近相亲,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洞悉彼此的存在,因此他们明白怎么向对方隐藏着自己的苦楚难处,这是一种另类的博弈,有输有赢。

        而这时,高应怜输了。

        纵然高应怜语气平常,高瞻还是听出了异常。

        果然,高应怜那边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低,犹如细雨落在草坪上微不可见,“上午填个人档案了。”

        高瞻怔了怔,顿时明白什么了

        个人资料上需要填写家庭成员。

        家庭五六条空白栏。

        阿怜却只能填他一个人的相关信息,然后羡慕的看着一些记不住父母信息的同学即时拨电话过去询问父母,通话声沸反盈天,而阿怜只有无尽的孤独,彷徨与悲伤。

        高瞻心酸难忍。

        每每想起永远离去了的亲朋,高高的天陡然就要压了下来,整个世界都黯淡了。

        高瞻再关心爱护高应怜,也替代不了父母,安慰的语言在事实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无力,他只能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并承诺一放中秋节就回来看她等等。

        聊了将近半个小时,刚挂了电话,浴室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也不知严旬安几时来的。

        高瞻抿了抿唇,收起情绪。

        严旬安盯着高瞻几瞬,恶声恶气道:“饭菜送来了,出来吃。”

        高瞻点头。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高瞻没有心情说话,而严旬安,不知是体贴他还是其他缘故,也全程没开口。

        吃完了饭,高瞻自觉收拾碗筷去清洗,严旬安跟进了厨房,不吭不声的看了他许久,突然道:“之前云贞出了点事情,我回来看看。”

        朱云贞到底是被簇拥着长大的千金小姐,比起她父亲那个登堂入室外室养大的女儿,她没有多余的腌臜心思与下作手段,所以才一时不防被算计了,伤了腿住了院。

        严旬安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朱云贞的腿上不算太重,只一处骨折,医生也说了正常情况下能完全康复且没有后遗症。在此期间,严旬安联系不上高瞻,动了要回z市的念头,但朱云贞情绪低落,坚持要她陪着,她又因自己暂时走开稍没注意就让朱云贞受伤了,心生内疚,只能作罢。

        刚刚她就是客厅沙发上跟朱云贞发信息,让她出去玩注意着点腿伤。

        高瞻对于严旬安一笔带过的解释,反应平淡,洗碗的动作不停,轻轻嗯了一声。

        那种莫名的怪异与不适感又涌上心头,严旬安蹙眉,“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我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高瞻将洗净的碗块放在消毒柜中消毒,“我真的没什么。”

        严旬安见他朝这边走过来,这张被她方才评价丑陋的脸上没有其余的情绪,尽是平静无波澜。

        “摆着一张臭脸还说没什么?”

        面对严旬安的倒打一耙,高瞻没有像以往一样感到无奈与难过。他从未让她满意过,喜怒哀乐都遭到她的嫌弃,这时更是全面深入的认识到,他在她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高瞻重复道:“我没有。”

        严旬安烦闷不已,“你去洗澡。”

        高瞻已然习惯严旬安思维的跳脱,反正他也打算去洗漱一番,答应一声便抬步绕过她。

        “去我的房间洗。”

        高瞻脚步一顿。

        高瞻知晓她的意图:不过是看他反应过于平淡,非要搅浑一潭清水罢了。

        两个小时后。

        严旬安懒洋洋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高瞻闭眼假寐的脸,间或抚玩他虎口上的六芒星刺青。

        倏地,一个念头蹦进严旬安心头:高瞻今日如此顺从她,包括刚刚在床笫上的积极配合,不过是为了减少与她纠缠的时间罢了,因为他知道他若是抗拒,她就会玩得更久一点,索性就事事回应她。

        看似积极,实则是另一种消极怠工。

        他把她当做一项任务。

        “远瞩。”严旬安沉声唤道。

        “嗯。”

        高瞻疲倦的掀了掀眼皮,发出单字节的声音低哑,有着格外勾人的性感。

        严旬安见他果真如此疲乏,怒火顿时冷却,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斥责的话,“睡你的吧。”

        等他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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