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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放寒假了。

        过年了。

        高瞻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圆与平静。

        高瞻盯着高应怜,因高瞻没有与她明说,她似始终不了解他的用意,反而因为王戌时最近更忙没空陪她而更加粘他,嘴上时不时还念叨着,听得高瞻心头突突直跳。

        后来,是严旬安请她帮忙绣一副快马绣图,她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很少提起王戌时。

        高瞻也盯着高月与方鹿松。高建国居然前几天因为偷窃被关监狱三年了,这是梦中没有出现的情况。高瞻怀疑是严旬安暗中使了手段。

        突然没了“一家之主”,高月他们并不显得无措,反而生活更加井井有条,难得过了一个恬静而欢乐的新年。

        而朱肖喜胃炎好了之后,被遵循医嘱的家人强制控制饮食,过年关头,大鱼大虾都没他的份,馋得他在微信群里嗷嗷直叫。

        高民在年终会抽到了双人七日马尔代夫旅游券,在儿子女儿的积极怂恿下,他决定年初三就带妻子去旅游,江澹身体渐渐好转,儿女也大了,手头阔绰了些,是该两人去享受享受一番了。

        如严旬安所言,大家的生活都在慢慢变好。

        新年在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火树银花中过来了。

        如常的满地红鞭炮纸屑,传递期盼与喜悦的红包,处处的欢声笑语,随着时间推移,又渐远了。

        然后学校的黄花风铃木又开花了,几亩锦簇着的绵软而鲜明春光,让人看得心头发热,总是挪不开眼。

        风和日暄,杏花也开了,野外的蝴蝶也多了。

        玫瑰被照料得很好,依然娇艳欲滴,自被偷后,严旬安就在花圃前立个牌子,上面是她磨着高瞻写的“严旬安献予高瞻的真挚而赤城的爱”,牌子一出,高调得成为了学校一隅名景。本来大家对玫瑰的主人就颇为好奇,如今更是津津乐道了。

        高瞻在学校再一次接受了众人的注目,以往因为严旬安淡漠的性子,大家都不敢对她多加议论,如今她不在了,又加上玫瑰一事,关于她与高瞻的恋情在学校贴吧等社交平台上被传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都有。

        “瞻哥瞻哥,你看这个,”朱肖喜捧着手机,突然一个激灵,高声叫起来,“高瞻,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勤奋好学,坚信知识能改变人生。严旬安,一个富可敌国的千金大小姐,人称冰山美人。可有一天,她遇见了他,冰山融化,他却视金钱如粪土,视美人如红粉骷髅。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高瞻捂住朱肖喜的嘴,“别念了。”

        高瞻觉得有些羞耻。

        “唔,唔,唔……”

        “你答应别念,我就松开。”

        朱肖喜点头。

        高瞻松手,反过来擦了擦自己的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瞻哥,这叫霸道冰山大小姐爱上我。”

        “肖喜。”

        “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

        高瞻低头继续写试卷,朱肖喜依然津津有味看杜撰的故事,时不时发出一阵爆笑,激动时还拍桌子。

        高瞻嘴角抽了抽,放下笔。

        朱肖喜马上注意到了,憋着笑问他:“瞻哥,旬安姐,有没有对你说过:男人,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

        高瞻按掉朱肖喜的手机屏幕,很认真对他说:“我跟旬安是正常的交往,不存在谁强迫谁。你再看下去,我跟旬安说了。”

        “诶,瞻哥你怎么能告状啊。”

        朱肖喜很是不服气,但没办法,他到底还是有些怕严旬安。

        他小声嘀咕着:“别人都能看……”

        “我让旬安给撤了。”

        第二天果然就少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帖子。

        严旬安与高瞻通话时提了一句:“视美人如红粉骷髅?”

        高瞻:“不是。”

        他没有别人写的那么风光霁月,不过是一介俗人,看到好车好房好景会心生喜爱,看到美人自然也会——

        “我被迷得七荤八素。”他坦诚说。

        严旬安一愣,心里炸开了一朵蘑菇云,笑了起来,问:“被我吗?”

        “被你。”

        严旬安激动不已,“那周末我回来,可不可以——”

        “不可以。”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可不可以上床进行亲密交流。

        严旬安开了荤,再加上别有目的,一直蠢蠢欲动,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再巫山云雨。可惜高瞻总是不接茬,就算她买了安全套,或者如何保证自己吃药,绝对不会怀上,他一概无视她的求欢,俨然如柳下惠。

        这使严旬安几度怀疑自己对他毫无吸引力。

        被拒绝后,她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焉掉了,不满道:“这哪里是七荤八素,你都不想我……”

        高瞻咳了咳,快速转移了话题。

        怎么会不想。

        只是,他有诸多顾虑。

        人与长瓶卧芳草,风将急管度青枝。

        清明一过,天气就热了起来。

        夏蝉嘶鸣,萤火流飞。

        一年一度的高考来临。

        高瞻并不紧张。

        倒是严旬安忐忑不安,请了几天假回来专门陪他,她甚至有些草木皆兵,所有影响到高瞻休息的因素都□□干净净排除,将自己院子里树木上发声的昆虫全消灭得无影无踪,有时山风大了些,她都蹙眉凝思,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铲山。

        高瞻对她的忧愁不安似懂非懂。

        他也曾为她高考担心过,但她的担心与他的不大一样。

        后来,填报志愿时,高瞻才知道不一样在哪。

        严旬安死死盯着他的手,严阵以待,直到他勾了中大的软件工程专业,并提交了资料才彻底送了口气。

        她还是怕他跑了。

        高瞻意识到这一点后,五味杂陈。

        他仿佛知道她会这么紧张的缘由了。

        在梦中,他因为想守着妹妹——他只剩下这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愿离开尚且柔弱的妹妹,所以在本地读大学。

        z市不过是三四线小城市,大学自然没有211、985的。而他高考成绩优异,读重本都没有问题,屈居于此,其他人知道他的决定无不惋惜规劝他,只是他无动于衷,连阿怜跟他闹了几天都不能改变。

        后来,是严旬安用强硬的手段胁迫他改了志愿,报了跟她一样在四百公里外的g市的大学。

        那是高瞻第一次对严旬安产生了憎恨的情绪。

        虚幻暂且不论。

        如今高考已结束。

        严旬安第一时间要求高瞻兑现曾经的承诺——带她回他家。

        高瞻疑惑:“你不是还要上课吗?”

        “……”

        见严旬安明显噎住的表情,高瞻便知她忘了自己课程还未完结,安慰并提议道:“要不,我去g市跟你一块上课?”

        严旬安眼睛一亮,然后疯狂点头。

        话虽如此,高瞻却不能马上启程。

        除了搬宿舍等琐事,还有晚上的谢师宴要参加。

        崇源高中的谢师宴自严旬安就读此校开始,几乎都是在严家名下的酒楼举办的,统一打了五折,可以说给了莫大的优惠。

        严旬安陪着高瞻来参加谢师宴,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严旬安本来就是崇源高中的风云人物,尽管她本身低调,也素不与人来往,但她优异的外在条件决定了她很难泯于人群。

        “就像洁白优雅的天鹅,在一群灰扑扑的鸭子中是藏不住的。”

        “去你的,你才是鸭子。”

        朱肖喜从八卦的人群中走过来,他刚饮料喝太多去上厕所了,回到高瞻身边的座位上,他看了眼另一边的严旬安。

        严旬安穿着素白薄而不透的微蓬连衣裙,鬓边别着珍珠发夹,肤白凝脂,领如蝤蛴,神情清冷疏离,还真与芭蕾舞剧《天鹅湖》中的“天鹅们”有几分相似。

        几分钟前,校长与年级主动来跟她敬酒,她亦面不改色,一惯随意而淡漠,但到底没有驳他们脸面,喝了两杯酒。

        随后便谢绝了其他老师。

        因此学生们就算想借酒疯去闹她一下,也没这个胆子,只是私底下暗暗议论或者偷拍她的照片。

        因为有高瞻压着,严旬安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大家对她的认知大多只是在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性格冷淡而已。

        她也曾是许多学生平淡枯燥又永远无法复刻的高中生涯里,关于青春的为数不多的鲜明的一抹色彩。

        多年后,或渐渐向社会妥协,或归于平凡的生活,或囿于厨房与孩子的人,兴许在提起她时,便能回忆到那个充满无限可能、怀揣着希望与梦想的尚是年幼懵懂的自己吧。

        当然,这些都与严旬安无关。

        她不关心他人,她只想高瞻。

        只有与高瞻说话时,严旬安的表情才似冰山消融一样,潺潺流动着脉脉春水。

        高瞻微微低头,问:“头晕不晕?”

        如果早料到校长等人居然为了赞助或者其他利益,撇下脸面公开会向一个小辈敬酒,他就不带她来了。

        严旬安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用脸蹭他的手臂,糯糯道:“这里有些吵。”

        高瞻端起菊花茶,喂到她嘴边,又夹炸桃花酥给她,温声道:“先吃些东西解解酒,等下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严旬安点头。

        其实一定都不难受,只是不喜欢高瞻的注意力总是被一些人吸引,他班主任郑重而给予厚望的叮嘱;同班同学的不舍;尤其是此时喝高了的余景阳与朱肖喜,使劲扒拉着高瞻又哭又嚎。

        高瞻十分无奈,明明他们已经约好一起报考g市的大学了,为什么还要出演一场生死离别?

        将两个醉醺醺的人分别送上各家的车后,高瞻才得空回头,严旬安迎着晚风,裙摆簌簌摇曳,像一帘帘蜿蜒的微雨。

        马路对面酒楼五光十色的喷泉渐变成虚景,在昏黄的路灯下,高瞻身姿挺拔,灰色的运动裤中仍可见那双长腿的轮廓,他的眼睛弯弯,笑容被光晕得出了几分模糊的温柔。

        他对她张开手臂,声音有着低低的沙哑,性感又诱惑,“旬安,来,我想抱抱你。”

        严旬安莫名的听出一种如愿以偿的满足。

        到此为止,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严旬安才真正感受到,这一年来,他其实是压抑着对她极致的思念的。

        漫天如流蝉声都不及他的思念。

        “旬安,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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